看出这孩子是真饿了,白川忍俊不禁,“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白泽递来一杯温开水,“别噎着。”
嘉莱接过杯子,“白叔做饭还和之前一样的好吃。”
出国前,她胃口很刁,这个不吃那个不吃。
在国外没人会关心她喜不喜欢,不吃就得挨饿,吃不惯学校饭菜晚上就会到唐人街附近吃宵夜。
初到悉尼第一年,她体重涨了近20斤。
饭桌不免回聊往事。
白川提及沈岩时,说起两人年轻时共同经历的种种,语气一番惆怅。
嘉莱默默听着,又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米饭。
她平时胃口不大,今天却吃了两碗饭,嘉莱抚摸着小腹,“今天的减肥计划宣布失败。”
白川听后皱了眉,“减什么肥?我看你们年轻人个个嘴里都喊着减肥,明明一点也不胖,不许减对身体不好。”
“白叔看你喜欢吃锅包肉,改天来我再做给你吃。”
嘉莱摇头,“一样东西即使再喜欢也不能经常吃,要不然就没乐趣了。”她嘿嘿笑了两下,“下次我想吃白叔做别的。”
白川爽快答应。
*
嘉莱已经好久没睡北方农村的炕台了。
火炉的烟囱和炕相通,嘉莱躺在上面,后背仿佛要被烤焦,她便换到另一头躺着。
枕芯内塞满糠谷,硬硬的,不会像酒店的枕头那样软软的,一枕就塌。
嘉莱有些不习惯,但不知为何,她却莫名感觉心安。
身子缩入宽大的被褥,她缓缓阖上眼皮。这几日经历的事太多,大脑乏得厉害,人很快进入梦乡,房间内只剩沉沉的呼吸。
“睡了?”
白川用口型说。
白泽点头。
父子俩轻移脚步到另一间卧室,不忘将房门关严。
白川还是习惯抽老式卷烟,他觉得这种烟劲儿足。
白泽见他将烟丝铺在烟纸上,而后向内卷成一小截,最后沾点唾沫涂在烟纸角。
这就是他好了十几年的旱烟。
尽管房门紧闭,但老房子的隔音不强,白川压低声线,“你今天去看你妈了?”
白泽语气寡淡:“嗯,医生说昨天又发病了。”
白川不说话,只是默默吸了一大口,火星加快了向上蔓延的速度。
白泽说:“都这么大岁数了,就少抽点吧,小心老了以后得肺癌。”
白川不以为然,“哼,我都抽一辈子了身体照样好得不得了。”
他的脸隐没在雾气中,过了一会儿,白泽听到他说,“医院那种地方总归不是人住的,过几天把你妈接回来吧。”
白泽低头“嗯”一声。
一支燃尽,白川按先前那样又卷了根。
吸烟这种事,说白了就是环境使然。白泽最开始还能忍住,第二次听到打火机打火的声音后,他终于从兜里掏出烟盒。
父子俩手指各执烟卷,却怀着不同的心事。
“露霜和你妈的事,莱莱知道吗?”
“她不知道。”
也不能让她知道。
白川微叹,白泽和嘉莱之间的事,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烂明白。
如果当年不发生那件事,他可能现在连孙子都抱上了。
“所以,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白泽实话实说,“不怎么办,也没打算怎么办。她忙完这阵子会走的。”
“阿泽,我知道这几年你心里一直放不下莱莱。实在不行,你就和她说实话,莱莱懂事,会理解的。”
“爸,”白泽斟字斟句,“莱莱在我心里不是住了这几年,而是住了28年。放不下和让她走不冲突,总之她是必须要离开的。”
正是因为放不下,所以必须要让她离开。
反正放她走这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
他可以对嘉莱无限纵容,唯独这件事,是他的底线。
他连自己的人生都保不住,怎么会有能力还她一个未来?
如果他这辈子够幸运,可以安稳活到老,那他会在死前去找她;如果不能安稳活到老,那他也会偷偷去见嘉莱一面,然后随便找个死法。
*
嘉莱是被白泽叫醒的。
“不是说好下午要去茶园吗?”
嘉莱没缓过神,迷迷糊糊问道,“现在几点了?”
“四点,快起床。”白泽无情嘲笑,“你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你是猪吗?”
她不服,“你才是猪,你等着,我马上起。”
从炕上起来,嘉莱四肢酸软差点站不起来,还是白泽扶了她一把,“以后午睡不能再让你睡这么长时间。”
嘉莱不理他,清水泼把脸,又伸了个懒腰,人才逐渐缓过来劲儿来。
出发前,白泽看她又从药瓶里倒出两粒小白丸,便问:“还是补维C的?”
嘉莱点头。
白泽从她手里接过药瓶,看着外包装上醒目的字样,他什么也没说,将药瓶重新交回她手里。
嘉莱将药瓶塞进衣兜,紧紧拉上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