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饶有兴趣地翻开第一页,赫然出现的标题:关于家族遗传性精神病。
白泽刷完碗从厨房出来,用毛巾擦干水渍,他走到她身后。
“能看明白?”
“还好。”她回眸,“突然想到之前医生说我神经衰弱,我怀疑这会不会是精神病的前兆。”
“别瞎说。”
白泽语气责备,从她手里夺过书,眸中却没有厉色。
目光在空中对接,尽管一言不发,对他和她来说也是异常珍贵的。
嘉莱没想到,多年之后两人竟能如此平静地呆在一个空间,没有拔弩逐剑,只剩平和。
许久,他缓缓问:“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嘉莱扬眉,“这个回来是指我回梧州还是回桃花村?”
“看你愿意说哪个了?”
嘉莱故意逗他:“那你愿意听哪个?”
白泽喉咙滚了两下,“不说就算了。”
嘉莱笑了下,不和他闹: “回桃花村呢,是为了看望我爸爸,至于回梧州...”她顿了一会,继续说:“暂时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这样,明天早上八点出发去后山。”
“你和我一起?”
“你一个女生去不安全,沈叔生前对我如同亲儿子,我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行。”
“还有什么事?”
嘉莱摇头。
“既然没有那快上楼睡觉。”
她眼皮都快耷拉下来,是不是以为化了妆他就看不出来?
说罢,他又补充一句:“我也要休息了。”
嘉莱穿上冲锋衣,白泽又将他那件黑色大衣披在她身上,说:“晚上气温低,别感冒。”
嘉莱没拒绝。
木柴在火炉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正欲向下用力,嘉莱扭头。
白泽还在原地站着。
她问:“露霜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
白泽父亲是返乡大学生中的一员,比沈岩早半年来到桃花村。
白川家在外地,自幼失去双亲,乡亲们看他身世可怜,人勤劳能干,给他说媒的不少。
一年后,白川迎娶了桃花村的一位姑娘,婚后先继生下两个孩子,男孩叫白泽,女孩叫白露霜。
白泽因为是早产儿,比嘉莱大一个月,露霜则比他俩小一岁。
在嘉莱没去城里之前,三人几乎形影不离,一同上下学,做完作业一同去茶园地抓蝴蝶。
再到后来,三个人都长大了,也长高了。
渐渐地,白泽不愿加入她们,他总觉得这是女孩儿才喜欢干的事。
但他不会离开她们。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坐在田埂上,耳边是少女们轻盈的嬉戏,漫山遍野的桃花林孕育了潺潺的溪水,他热爱这片土地,他想一辈子守在这里。
他的理想没有那么远大,他会考上大学然后带着她心爱的姑娘,回到这片生养他的故土,他会在这里建一座房子,外面长满桃花林。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位姑娘会是——
一只蝴蝶飞到嘉莱脸上,她“咯咯”笑出声,两双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桃花是香的,茶叶也是香的,那一刻,白泽似乎能闻到嘉莱身上淡淡的少女清香。
望着她脸上的笑容,他的嘴唇不自觉地也跟着复刻出一模一样的弧度。
希望会是她。
一定会是她。
又过了好多年,他们三个已经长成大孩子了,青春期是躁动且美好的,白泽所有极端情绪体验都是嘉莱给的。
他和她从没对彼此说过喜欢,仿佛这是件刻在骨子里的事,不需要任何言语证明,他和她就是应该在一起。
后来,嘉莱说自己要去城里上学了,她很难受,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
白泽抬手抹掉她眼尾的泪珠,滚烫的液体流入纹路,融入血液。
他这次没有对她说我和露霜,而是我,这个字代表一个独立的个体,代表完完整整的一个人。
不想把它当做一种承诺,所以他吐字很轻,但又异常坚定,“我会在桃花村等着你。”
又到了一年盛夏,傍晚的小河边,他和嘉莱并肩坐在河岸,没有露霜。
她和他的皮肤碰在一起,但双方并不排斥这种厚重的黏腻感,微风徐来,反倒透着些清凉。
望着水面的浮萍,嘉莱静静告诉他:“我爸妈要离婚了,妈妈害怕耽误我中考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她的语气雕刻着悲伤,白泽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
他希望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
“其实我一直知道爸爸和妈妈感情不太好,他们打电话时总吵架,这些我都知道。”
说着,她默默低下头。
白泽犹豫好久,缓缓抬手。掌心慢慢抚过她披满红霞的乌发,一下一下的,又轻又柔,嘉莱仰头看他。
她的眼眶泛起一点红。
他的笑容在夕阳下漾开,他的声音比晚风还温柔,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同年九月份,嘉莱和白泽一同被梧州重点高中——梧州一中录取。
因中考发挥失利,露霜在一年后去了梧州一所普通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