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热蒸气的杯子里还放了冰块。
屋主人紧张地放下托盘坐在对面沙发上。他身体有些不易察觉的紧绷,五指攥拳轻轻搭在大腿面,严肃神情里透露出英勇就义的意思。
“......我准备好了。”
诸伏景光没有按照降谷零的想法提起格拉帕,而是用另一个话题转移幼驯染的注意力:“我们先谈谈黑麦吧,我其实对他的真实身份有一些猜测。”
降谷零皱眉:“真实身份?”
犯罪分子能有什么真实身份。那个冷酷危险的家伙总不能是——
“我怀疑黑麦是FBI的卧底。”他的好好先生幼驯染平淡抛出这个爆炸性的假设。
降谷零:......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拿起托盘转向厨房:“抱歉,再等我两分钟。”
他刚踏出一步,手中物体传来很轻但不可忽视的拉扯。拽着托盘另一侧的猫眼青年示弱地对他笑了下。
“抱歉zero。”
“我只是看你太紧张了,想说点别的什么。”
降谷零第二次沉默。
他谨慎地松开托盘,在幼驯染专注于将它放在茶几上时,抄起沙发上的抱枕朝那个笨蛋砸。
男人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接住。他注意到降谷零已经气到通红的耳朵,立刻端正态度双手合十认错。
“我不该逗你......但是FBI的事不是玩笑。”他解释。
“我的紧张情绪不是你逃避话题的理由!”降谷零的怒气也不认真。他本意不是责怪诸伏景光,而是气有个叫格拉帕的家伙随时可能带来危险。
现在,hiro竟然还明里暗里维护那小子!
逃避话题的警官伸手握住幼驯染攥紧的拳头:“对不起。之后听我把事情讲完再生气,好吗?”
降谷零逐渐冷静下来,不服气地点头。
诸伏景光这一年半经历的复述中没有夹带任何主观感情。讲述者不希望自己的态度感受调动起听者的情绪起伏。他的卧底经历比幼驯染要曲折地多。原本潜伏在东京的人由于工作原因先后去了美国和欧洲,一年半后才回到熟悉的故土。他经历过的很多事实比影视剧还要荒谬。
金发青年听到“格拉帕对几位公安搜查官身份多次隐瞒不报”后险些又从客厅逃跑。
他此时已做不出麻木之外的表情。
波本的情报网能百分百肯定格拉帕自始至终保持黑方立场。现在,他还从幼驯染这里确认对方与黑手党家族彭格列有关。他想不到任何这人隐瞒敌人身份的理由。
至于那个存在于格拉帕话中的“朋友”,降谷零倾向于确实有这个人的存在,并且格拉帕的“协助”多少有些对此人的顾忌、或是受到威胁等。但诸伏景光倾向于这只是被小前辈推出来掩盖自身动机的幌子。他话里还藏了些“格拉帕本性不坏”这种离谱的看法,让降谷零更不想支持幼驯染的观点。
“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会把这个把柄压在关键时期放出来,”波本的思维模式总会让他考虑所有最坏的结果,“不论是你,还是那个FBI的身份。”
诸伏景光:“我也整理了他与西西里人勾结的证据。对于他来说,我算是一个能随时让他陷入卧底任务失败风险的定时炸.弹。这算是合作之下的一种制衡。只不过格拉帕放我离开时,应该也猜到我会准备好这个退路。”
降谷零:“只靠这个?hiro,你到底为什么对格拉帕容忍度这么高?”
“如果你是担心对上他和背后的彭格列会有额外危险,从而在表面做出妥协的举动,我都能理解。可你为什么对这小子持有一种......正面印象。”
诸伏景光只能叹气。
“或许真的是我心软了吧,”猫眼青年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我知道这不应该,尤其是对于卧底来说。”
最初格拉帕帮他隐瞒时,他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用意。但小前辈之后很久、甚至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以此要挟、从公安警察诸伏景光这里讨要什么利益情报。仿佛之前的帮助只是普通人日常里随手为之。
“事情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根据我对他的行为分析和性格侧写,就算他背景黑到不能再黑,我还是认为他属于第三方势力,而不是完全不能合作的对手。”这是诸伏景光最终做出的结论。
他注视着还皱着眉头的幼驯染,弯起嘴角讲了个地狱笑话:“说不定在其他地方也合作过呢?我是说公安与彭格列。”
降谷零:......
没救了。
苏格兰绝对被带坏了。
那个混血小子千万别被波本抓到额外的把柄。
他决定先放弃讨论这个让人血压升高的事,回到最初的话题:“你为什么觉得另一个FBI卧底是黑麦?”
诸伏景光一顿,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对格拉帕的性格已经摸得很熟——好了zero先别生气——总之我对他性格已经很了解了。那天见到黑麦他就像应激一样。你能理解吗?是那种根本没想过在我面前隐藏的、几乎想要杀死黑麦的危险情绪。”
“什么情况下,他敢在苏格兰面前毫无遮掩地展示对另一人的杀意?”
“......他能确定苏格兰和黑麦之间绝不会有立场冲突,”降谷零认真答题,“格拉帕与琴酒关系也很差,但他不会在表面归属同一方的前提下真正对琴酒动手。除非他和黑麦原本隶属的势力就是敌对关系。如果两人全是黑方,没必要到这种近乎鱼死网破的程度。”
“如果在现场的是不知底细的波本,他不会表现出明显异常的敌意。但在公安搜查官苏格兰面前就不会有顾虑,”诸伏景光笑着点头肯定,“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测。黑麦也可能是其他官方派来的卧底。”
“我倒觉得百分之九十就是FBI,”降谷零嗤笑,“我从贝尔摩德那里打听过格拉帕早期的活动情况,记录上的城市十分单一:巴尔的摩、纽约、波士顿,全在美国东海岸。我不觉得他会恨其他机构的搜查官比FBI更甚。CIA可能都没这个待遇。”
“也是。”诸伏景光没再提格拉帕的名字,怕多说几句又点着幼驯染的怒意。
他将聊天重点慢慢转移到对方近些年来经历的事,大到卧底任务小到衣食住行。降谷零也难得有机会将压在心里的事滔滔不绝吐露给他人听,更何况是最亲密信任的幼驯染。
两人结束讨论已经是晚上。波本假情假意地从衣柜中取出未拆封的睡衣,半强硬地按着苏格兰住一晚。
两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后,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诸伏景光:“虽然还没有开始工作......”
降谷零:“但我已经能想到之后的同事关系多么麻烦了。”
“hiro,你会一直向着我说话的,对吧。”
“......嗯。”
诸伏景光又偷偷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