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毒素已经侵袭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了。
终于察觉不对、混入她旧友府中的郎家家仆,将她接应回家。
虽然请来了最有名的佛医,治好了她的眼睛,但残余的毒素仍然让她失去了味觉。
这时,距离她十四岁离家,已经六年。
郎盛光终于真正明白,比起逞意气在外,吃许多憋屈苦还险些丢了小命,不如回家和有血缘之亲的人待在一块儿。
于是她再也不提什么闯荡江湖,甚至病好最初,连家门都不愿出。
直到后来哥哥担心,她才渐渐开始去打马球,和哥哥挑过的官员儿女见面游玩。
后来郎隽山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想同她结交的人就更多了,只是郎盛光并不上心。
自她去接父亲下值,发现了演武场后山这个人少安全的好地方,就常独自耗在那里。一次郎隽山撞见她在那练拳,也指点几句,还叫身边的人收着力陪她过两下。
郎盛光以为,父亲这样包容宠爱自己,是接受了自己与寻常官宦女儿家的不同,自己仍然可以顺心遂意地永远做她特立独行的郎家小姐。
直到郎隽山开始频繁在她耳边提起那些青年才俊。
父亲说,虽然仍有人想与我们结亲,但你到底也二十三岁了。还是早些安定下来好。
郎盛光问:“那我成婚后还能来演武场,还能随意外出吗?”
郎隽山无奈地理了理爱女的头顶发:“为人主母,自然有那个身份要做的事。”
对话往往在这里停止。
在被郎盛光推脱拒绝了许多良配后,郎隽山一句话要叹三声气,与些长辈轮番上阵地劝她,甚至有时拘着她去演武场,将她截去相看人家,终于让她松了口。
她说:“父亲回来那日,跟在父亲后头的魏副将,就很好。”
郎隽山转忧为喜,抚掌大笑:“原是早就有看上的了,为父就说,女子哪有不想嫁人的!”
郎盛光也抿出点笑来,好叫父兄放心。
她点了魏春羽的名,并非是真的心仪。回朝那日她甚至不曾记住除了父亲以外的身影。
只是魏春羽受父亲提携之恩,品级又不高,想来会敬郎家、敬自己几分;且又听坊间传闻他无父无母,更无侍奉之责。
见过几次后他的样貌与脾性也是不错,郎盛光便想,那就这样吧。
自己让父兄操心了那么多年,如果成了婚就能让他们放心,那就成婚罢。
她对自己的未来夫婿说:“只求相安无事。”
二十三岁的立秋,她嫁给了魏春羽。那个面目良善的小将。
拜完堂她就扯下了喜服红头,这时她早就知道了魏春羽金屋藏“娇”的事,但这并不是她撇下阿悄径直溜出房的原因。
也许只是想反抗,想再叛逆最后一次。
冰凉呼啸的夜风擦过脸侧,灌进喉腔,手里的长剑越来越重,直到被心烦意乱的人松了手,摔落在地上。
她其实并不想练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就在她在那被蹭浮而起的沙土上席地而坐时,一个提着肉食的和尚路过了。
她忽然就出声叫住了他:“和尚,你往哪里去?”
“睡觉去。”
“附近可有寺庙?”
“小僧给善信讲经,借宿他家中。”
郎盛光在心里嗤笑一声:原来真是个蹭吃蹭住的吃肉假和尚。
于是便闭了眼不打算再开口。
只是那和尚却反而多话道:“夜里要下雨,施主早些回家去罢。想来施主家中的人一定很着急。”
郎盛光皱着眉毛,蹲着自下往上看他:“你要是话真这么多,这样闲,就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右拐到魏太尉府门前,问那门房讨一杯酒去。”
“为何?”
“那是我的喜酒。便宜你个假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