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无事的,如他所说,我只是一个幻象。出不了幻境,也没有反噬。”
他早已死了,也没有反噬的机会。
魏春羽白着脸,手微微发颤,用干净的内衬一点点擦干净姚春华的手。
然后在吹起枯脆瘪叶的秋风里,抱住了师父温暖的身躯。
先被杀死的清一已经被幻境消解得面目全非,而打破过往的人,体温也在一点点流失。
“师父,我很想你、想你和善渊善时他们。”
可惜来不及。
“我还没有见到他们呢。”
连那两份礼物都没来得及送。
“师父。”
“其实我......我一直很害怕。我后来去打北秦了,杀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做了副将、校尉,但我还是很害怕。我宁肯永远没有走出大青观。”
报仇的路,像是一条后仰就会粉身碎骨的天梯,比无相宗的玉石万阶还吓人。他多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每天最大的困扰就是怎么解自己的蛊、管自己的功课,而不是背负上一整个宗门的沉重的血海深仇,在永远只有熹微的黑暗里,负刀扛风前行。
他宁可永远和师父他们在一起,歹人来,就抵死相抗,哪怕最后尸骨堆叠一处。
姚春华轻轻揩过他眼下,温声劝他:“哭什么?活着就是最好。”
“师父一直知道,你可以做得很好。但哪怕没有那些功名功绩......只要你开心,师父也很高兴。”
“你小师叔,还和你在一处吗?”
魏春羽靠在师父肩颈上,使劲点了点头。
“你小师叔的身体怎么样啦?”
“找到法子,已经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魏春羽怀中的身躯像流水那样一点点消融塌下,他逐渐收拢双臂,到最后一刻时泪水决堤,他哽咽大喊:“师父!”
“你不是幻象对不对!你是真的在......”
他最开始怎么就没想起,“上穷碧落”中,没有神魂的壳子是没有体温的。
怎么就没意识到,这幻境不知为何卷入了姚春华的一缕神识。
但姚春华自始至终都没有向他说明。
师父怕自己再告别时悲恸过度。而他只怨自己没能早一刻发现真相,好好的安心地同师父再多说上几句话,无所谓那几句话是哭着还是笑着说,他心里的痛苦与遗憾都会短上几分。
然而。
然而。
命运让他与期许失之交臂。
风刮过他空荡荡的怀抱,他心里也漏了个窟窿。
“师父。”
一阵震颤自世界边缘传来,轰隆马蹄渐近,一切都在崩坍。
到最后,只剩那串落在魏春羽手里的莲花纹青玉串珠。
眼前的世界融进混沌。
他的灵魂也漂浮其中。
不知穿过多久虚无,一股大力将他拽回阵外身体。
醒时情形狼狈,并不好受。
虽则不是他杀死了清一,但他终归是阵眼的缔造人,还是受了些冲击。
只是远比想得轻。
他的口鼻喉间充斥着血腥沫子,头像个烂熟崩裂的大瓜那样痛。
睁眼时,那个由模糊到清晰的身影,朝他俯身,摸了摸他额头:“还有哪里难受?”
长久不开口的嗓音嘶哑嘲哳:“裴......玉铮,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眼前人衣衫皱软,满面惫容,那张向来丰神俊秀的面孔上,竟冒出了青黑胡茬。
裴怀玉紧了紧牙:“我把清一杀了。”
魏春羽懵了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