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玉石场门外阔步走来,笑吟吟行礼,瞧着最是和善不过,可说出的话,却句句切中要害:“小女子荀南,见过这位老板,虽不知您方才与我夫君谈了什么,可老板莫要欺我夫君老实便胡乱杀价呀。”
“咱们生意人讲究的便是一个诚信,老板若是诚心想买,我荀氏玉石场自然不会胡乱喊价欺了您去。”
“我只问一句,老板可是诚心要?”荀南笑道。
于阮颔首正要开口,许欢言却率先抢过话头:“自是诚心,姐姐可放宽心。”
荀南抬眸,这才看向她——这个始终不语,只乖巧颔首的姑娘,“小女子眼拙,这位姑娘是?”
“许欢言。姐姐可以叫我阿言,是一名玉雕匠师。这位是我东家,姓于。”许欢言脆生生应着,乌黑的眸中亮丽异常。
“呀!”荀南轻呼,十分诧异,“许小师傅好魄力,少见少见,小女子佩服。”她拱手,行的却是男子礼。
其实自她进来便瞧见了这位姑娘,只她衣着俏丽,乖巧地立于那男子身后,这才看走了眼,不成想竟是这般厉害的人儿。
细长的丹凤眼不着痕迹地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眸中神色又亮几分,她笑意满满开口:“许小师傅即是诚心,不若我们内室详谈?”
“好啊,姐姐请。”
“请。”
荀南在前引路,许欢言却在一旁瞧她。
她也甚少见到这样的娘子——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一举一动都大方得体、半点不怯人的娘子。
她细细瞧着,好似不瞧出几分道理便不罢休般,愈瞧心中愈发惊奇。
荀南是典型的丹凤眼,细长的眼角上翘,眸中流转却不似她往日所见女子那般娇媚小意,反带着诸多精明干炼,所言所语也极为得体舒心。这般女子,倒还是第一次见。
女子,也能自己做生意活出这般光彩吗?
许欢言心中默默思忖,一双眸子却一眨不眨地盯着。
只见她三言两语便缓了方才尴尬,已然和阿阮谈笑起来。
阿阮每每撩起杀价的苗头,都能被她笑言笑语地挡回去。
一盏茶过,两人终于谈妥。
于仲石相比,荀南谈起价来再是老道不过,循循善诱着,便将价格定在了四千三百两。
虽只抹了两百六十两去,可也不知她如何说得,于阮竟也没反对。
许欢言在一旁瞧着,心中只觉厉害。
不知不觉,夜已见沉。
几人本想着今日午食前买好玉料,午后便往渭城赶,不成想,如今竟耽搁至此。
“怪我一时与于老板、许小师傅相谈甚欢,耽搁了时辰。”
荀南拍手满脸懊悔,后又道:“深夜路难行,三位若不嫌弃,便在敝舍歇歇脚,明儿一早再走,全当是给我个补过的机会。
于老板、许小师傅、诸贵小公子,意下如何啊?”
“荀姐姐既这般说了,那我们便明日再走吧,正好好好歇歇。”许欢言欣喜附和着,脚下轻跃,也不知怎的就蹭到了荀南身旁。
见状,于阮有些哭笑不得:“那便有劳荀老板了。”
“荀老板叫我诸贵就好,公子在哪儿我便在哪儿。”诸贵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
见几人应下,荀南急忙差人回去准备宴席。
一路上,荀南都在说让他们莫嫌府中寒酸。
本以为是她太过谦虚,可到了才知,竟是真的。
荀南略带窘迫地笑笑:“上月才从府中分出来,门口匾额都未来得及做,诸位见笑。”
“哪里,明明就很好啊,”许欢言蹭到她身旁,左右打量雀跃道:“很温馨。和我家小院一样,单是站在这儿,好似都能听见爹爹喊我吃饭呢。”
“正是呢,我也是这般想的。”荀南笑道:“这院子两侧阿石还种了花,明年春天你若得空再来看,定是美极了。”
“如此,阿阮,我们明年春天再来一趟?”许欢言转头问于阮,于阮愣了稍顷才颔首,她满意转头,跟着荀南欢欢喜喜进了屋。
院落虽小,景致却是不错。
宴席散后,仲石领着于阮和诸贵去客房,荀南则领着许欢言。
路过廊下小亭时,许欢言瞧着漫天星星,却是走不动道了。
许是饮了酒,小姑娘竟耍起酒疯来,耍赖般抱着荀南的手不撒,嘴里不住嘟囔:“姐姐别走,陪我坐坐,我们聊聊天。”
“许小师傅,酒后最怕见风,当心明日起来头疼。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荀南温声劝着。
她虽也饮了酒,可这些年也练出些酒量,这点儿还醉不了。
醉鬼是最不讲道理的,正如此刻的许欢言。
她直接坐在地上,死死抱住荀南不撒手,“姐姐,你坐下嘛。明日事明日再说,今日我偏不回去。”
荀南拗不过她,只得坐下,听她絮絮叨叨。
“姐姐,你的手真暖和,和我师父一样。”
“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