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拜高堂……”正厅已然坍塌。
“夫妻对拜……”
他低头,额头抵住程扬知的。
府外传来兵马调动的声响,梁亲王的人已控制住局势。
凌延川却不管这些,只是抱着程扬知,任火势在四周蔓延。
他知道有些东西在这场火中彻底烧毁了。
凌延川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那仍为她跳动的心跳。
火梁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夜风卷起满地灰烬,像撒了一场无声的雪。
冰冷、湿黏,融进月光,却变成深渊将人拖拽而下。
火势好似灼烧至视网膜,眼皮会传来沉重的压迫感。
混沌的黑暗里浮动着残像。
清脆的风铃响动和熟悉的香气标记了现实锚点。
程扬知猛地清醒。
她捂着胸脯大口喘息,后颈湿凉,仿若被血浆浸润。
手指摸索到身边的被子角,布料纹理远不同于嫁衣。
耳朵捕捉到汽车驶过的声音、空调外机的嗡鸣、窗外野猫踩过窗台的响动。
她这才发现,眼前明亮不是那夜冰冷的月光,而是温暖的正午太阳。
“起床啦程小知——!”
陆晓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拖鞋被她踩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逐渐靠近房门。
她猛地把门打开,“太阳晒屁——”
话音戛然而止,她看到程扬知浑身被汗湿透,脸上竟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你……”陆晓茵赶忙走到床边,“你怎么了?”
程扬知怔愣在床上一动不动,分不清眼前是虚幻还是现实。
“做噩梦了?”陆晓茵从床头柜上一连抽出好几张纸巾替她擦拭,“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
“梦……?”
程扬知艰难发出一个字音,嗓子干得紧。
“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接水。”陆晓茵赶忙跑出房间,从厨房倒了杯水来。
喝到21世纪烧水壶里倒出来的凉白开,程扬知仍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如梦似幻。
她分明感受到了那熊熊火焰的炽热。
分明感受到了利箭穿心带来的剧痛。
分明在意识涣散前看到了爱人落泪。
怎会是梦?
“没事儿吧?”陆晓茵拍拍她的背,“我昨儿不还跟你说今早去花鸟市场买只鹦鹉吗?”
她双手捧着水杯,无瑕应答。
“但我见你一直不醒,就自己去了。”陆晓茵指着房门外,“鹦鹉给你挂外边了。”
程扬知呆呆地点了点头。
“睡傻了?”陆晓茵轻轻捏她脸颊,“洗漱完差不多时间吃午饭了。”
她压根找不回神智。
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餐桌旁坐下时,她仍无法接受现实。
“夏天没什么胃口,我叫了两碗糖水外卖。”陆晓茵正在拆包装袋。
芒果的香气在一次性餐盒打开的瞬间涌入程扬知的鼻息里。
“特意点的杨枝甘露,但不是之前那家,你尝尝……”
陆晓茵话还没说完,程扬知就开口打断:“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啊?”
“我梦到……”她声若蚊蝇,仿若开口便用尽了全部力气。
陆晓茵不解,一边接话一边把糖水推到她面前:“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穿越了。”她认命似的吐出这句话。
“什么?”陆晓茵已然被她逗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哈哈!”
“可我梦到——”程扬知话音未落,门前忽来一阵燥热的风。
吹动古着店门前风铃,清脆的响声与那铜钱串别无二致。
她下意识转头,腕间不知何物磕碰了桌沿。
她垂眸看去,才发现自己手上竟戴着与凌延川在大婚日前送给她的那只玉镯。
玉镯双环绾青丝,长毋相忘生生世。
“……什么?”她惊得说不出话。
“什么什么?”陆晓茵追问道。
“这镯子……”程扬知眼眶发红,双唇颤动,“这镯子怎么会在我手上?”
“啊?”陆晓茵一脸疑惑,“这不是你一直戴着的吗?”
“什么?”程扬知怔愣在座位上,“我一直……”
在凌延川将镯子送给她以前,她从未见过它,为何陆晓茵会说这是她一直戴着的。
夏日微风吹得人头脑发昏,也将窗外枝繁叶茂的绿意吹进屋内。
“那不是梦……”
她在再熟悉不过的环境里,终于辨认出那股伴她多时的气息——
那株碰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