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延川狠狠瞪着话音来源的方向。
他知道翁老所言指的是君夫人。
元妃逝世当月,帝君有十七日宿在君夫人寝宫,亦引起了君夫人的怀疑和关注。
某天,君夫人晨醒后头疼难捱,欲命人前去御膳房寻一碗红枣枸杞汤。
用膳时发现菜里突兀出现不少落花生,好奇派人去问却未果。
直觉告诉她事情有异,于是悄悄在御膳房安插了眼线。
终于在元妃逝世前日,截下了御前太监偷偷塞给御膳房尚食的纸条。
她才知晓这大抵是帝君授意。
可膳食安排素来不允直白透露帝君所愿,君夫人仍心存疑虑。
直到元妃离奇死亡,君夫人吓得心悸,太医为她脉诊时她询问得知,元妃死时未见外伤,多半是中毒身亡。
只不过君夫人并未把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她与元妃虽称姐妹,但在后宫的勾心斗角里,实难交心。
况且元妃受宠,她身为后宫之主,难免妒忌。
可元妃逝世当月,她竟得宠数十日,莫名的愧疚感令她惶恐不安。
此事一直是君夫人这么多年以来的心结,哪怕是弥补在元妃独子七少主身上,她亦难心安。
而帝君突然下旨,准允凌延川与永宁郡主和离,君夫人才知晓自己误会深重,错伤他深爱之人。
她太过自责,命人把凌延川唤来自己殿内,想亲自向他道歉,甚至备好了一个马车的新婚贺礼。
不料在提及他生母时,意外得知元妃可能对花生过敏的真相。
君夫人迟迟恍悟,颤抖地翻出自己藏了四年之久的泛黄纸条。
其上墨迹清晰写着,命御膳房烹制花生酪。
笔锋利如刀剑。
凌延川当即握住君夫人的手,让她莫要声张,切勿保护好自己。
待他与程扬知大婚之后,再交出证据,指控帝君杀害元妃。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一国之主的威严。
凌延川哼笑一声,窗外月光正好洒在他身侧。
“给那个人当牛做马,不累吗?”他嘲讽道。
翁老不恼反笑,“哈哈哈,你以为这样能激怒我吗?幼稚。”
“也罢,反正你们也活不长。”凌延川破罐子破摔。
“是吗?”翁老走到他面前,满是皱纹的手攥紧他衣领,猛地拎起后将人甩向窗边。
“我还能活多久不劳你操心,”翁老拍了拍手,“我只知晓,你心爱之人活不过今日。”
窗外明月高悬,东南侧一处府邸火光冲天——那正是七少主府邸。
凌延川脸色骤变。
“你们——!”
他知晓掌权之人手段残忍,却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竟能如此草菅人命。
“怎么样?”翁老把手里的瓷瓶子摆到他面前,“同我做个交易如何?”
那瓶上红塞也似焰火,烧得他眼眶发疼。
“喝下它,我能保她不死。”翁老冰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不用问也知,这瓶里是毙命的毒药。
凌延川用力闭上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如此敬重的恩师,竟在此刻逼他自尽。
“凭什么?”翁老学着他的模样反问,“就凭你现在束手无策、走投无路,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一定会放过你们。”
凌延川靠着墙壁,双手还被禁锢在身后,“你把绳子解开我才能喝。”
“呵,”翁老不忍冷笑,“你当我头脑不清醒?若是解开绳结,你还会乖乖听话?”
“不解也行,”凌延川眼神示意他靠近,“那就劳烦您亲自喂我喝下了。”
翁老不疑有他,走过去拿起药瓶子,正将瓶口怼到他嘴边时,他忽然用脑袋猛地一撞。
头颅与鼻梁骨相撞的闷响让翁老两眼发黑,温热液体顺着人中流入嘴角,“你——!”
他捂着鼻子倒下,吃痛撒手,药瓶摔到地面四分五裂。
凌延川甚至不用解开双手,就把翁老死死踩在身下,力道大得惊人。
“说!”他一边撵着翁老的下腹一边吼,“她人在哪?”
若是翁老没骗他,程扬知定已不在少主府上。
翁老疼得冷汗直冒,嘴里发出难听的哀嚎,哪还答得上话。
凌延川不达目的不罢休,另一只脚干脆踩上翁老的大动脉,几乎要将人脖子踩断。
“快说!!”
他杀红了眼,窗外月光似也被火光染得不再纯洁。
“在……”翁老没能吐出完整话音便昏了过去。
凌延川猛地将人踹开,反手试图用力挣脱捆绑。
身上衣物险些被粗麻绳磨破,皮肉被扯得生疼,他像全然不觉一般。
他不怕死。
但他怕程扬知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