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他真心喜欢安喜郡主呢?”
“我本也犹豫存疑,但与四少夫人初起争执时,四少主竟装聋作哑,遂确认他大抵因我郡主之身,故而不助自家夫人。”
凌延川若有所思,似是惊讶程扬知的聪颖程度远超他想象。
能在短时间内想出借口不备湘州美食之由,并且巧妙将桌上亦无梁州菜品之事合理化,还能沉着冷静委婉解释。
此等反应力绝非常人。
“不过,四少主远不同于我的想象。”
程扬知靠在凌延川怀里,回忆起宴席上四少主的模样。
“四哥叫凌亘峰,我与他关系疏远,亦不了解。”
他拢了拢抱着她的手臂,让她坐得更舒服。
“原以为四少主难以相与,今日观之,似乎还好。”
她话音愈来愈小,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程因。”
凌延川突兀开口,自喉腔发出的低沉嗓音震得她心里一惊。
“四哥所言的失踪女子,乃京州一寻常人家之庶出闺秀,可他前去程氏宅邸盘查时,程家人却称程因于殿选前日自愿离家,且离开时身着体面。”
虽不知他为何与她谈及此事,但眼下事情还未败露,她只好佯装镇定。
“意思是,她不会被官人当成乞丐。”程扬知眼眸低垂,不敢与他对视。
更不敢言说自身经历。
“嗯。”凌延川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睫,“此事蹊跷,且那报官妇人寻女心切,整日于衙门哭喊,此事困扰四哥许久,朝廷诸臣皆弹劾他玩忽职守……”
“什么?”程扬知倏然回神,“此事不因四少主而起,他们为何不参那吕饶?”
“朝廷纷乱,多少人真正为民,多少人实则为权。”他沉沉叹息,“你可知君夫人为何如此助我入朝心切?”
“为何?”
她心下一颤,难道君夫人当真不怀好意?
“我这几日前去给父君昏定,他命我助四哥解决此案。”
凌延川语气冰冷,好似早已料想。
“所以君夫人并非……”
程扬知不愿相信,君夫人看向凌延川时,眼里的担心分明不假。
“她担心我是真,但四哥乃她亲生骨肉,于情于理皆应偏心。”
“她如何知晓帝君会让你接这烂摊子?”
他见她仍不肯接受事实,耐心解释:“此事不解,亦困扰父君,且四哥为嫡出,朝臣重视,因此迫切需要牺牲一枚棋子来破局,而我……”
程扬知清楚看到他眼里的不甘与恨。
“……就是那枚弃子。”
她抬手抚上他鬓角,阻止他妄自菲薄。
“你不是。”
程扬知语气笃定。
“这盘棋如何下,由我们说了算。”
她现在基本确认,阴差阳错穿越的自己,如今用的是程因的身体。
而她那日稀里糊涂替婚之时,只有紫绀绣裙女子知晓她身份。
想来那座府邸便是程宅。
正好如今不住在宫里,出行自由,借口前去一趟亦不难。
只是她如今冒充永宁郡主宋清姝,实乃欺君大罪。
万一日后此事被捅破,怕是难逃一死……
算了,得活且活,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凌延川哪知她的思绪在片刻间流转,他神色温柔,定定看着她良久。
“有一事,不知是否当讲。”
“何事?”程扬知难得见他欲言又止。
“夫人在内务府学堂拔头筹一事……”
他似难以启齿,目光如水,将她周身包裹。
“……恐是有人刻意为之。”
“什么?”她闻言紧皱眉头。
内务府学堂仅授业一月之期,她自零跃升,实属罕见。
程扬知亦怀疑过真假,可她想不通暗中操作让她拔头筹对他人有何好处。
“头筹赏赐需禀报帝君,加之我顺利入朝,如今众人皆知我与我侧夫人,永宁郡主宋清姝……”
不知是否错觉,她听来凌延川似有意加重这个称谓的读音。
“郎才女貌,珠帘合璧,琴瑟和鸣。”
他一连三个成语让程扬知险些不知如何接话。
“……这不是好吗?”
“夫人觉着此事甚好?”凌延川意有所指,狭长眼眶里隐有质疑。
“受人瞩目对你我而言,恐怕并非……”
他有意扼言,视线竟从她眼眸移至唇角。
程扬知这才反应过来,她以永宁郡主的身份在宫里风光,更易败露替婚之事。
见她面露难色,凌延川却一改神情。
用哄小孩的语气安慰道:“夫人不必难过,那头筹虽假,但在我心里……”
他故意拖长尾音,直到程扬知将目光转至他身上。
“……夫人永远是第一。”
“你这话哄骗孩童可以,向我献殷勤就不必了。”
她心事重重,此时难有心思与他调情。
“哦?”凌延川再度收紧臂弯,低头凑近。
彼此呼吸里皆混着酒香。
程扬知今晚喝的不少,也许困扰她思绪的并非全是杂事。
“若论殷勤之举,恐当如此,方为合宜。”
他终是不忍放过视线里的猎物。
在她唇上重重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