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也笑,只是这冷冷的,“是么?不知苏公子是否要连徐国舅也教训一通?”
苏子城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珠子在沈怀珠身上转了转,嘴硬道,“徐国舅金尊玉贵,如何会和来路不明的药婆做好友?”
“为何不能?”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都知道来的是谁。
徐纾朗声道,“自古英雄不问出处,药婆如何?郎中又如何?怎么做不得徐国舅的知己好友?圣上曾命人裱过一幅字,金笔御批‘众生平等’四字。不知苏公子是在干涉徐国舅交友,还是在指摘圣上失言?”
“……你又是什么人?”苏子城打量着徐纾,底气不足地道。
纵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也知道徐次辅是何等位高权重的人物。放了往日,他或许还要嘴上反驳几分,如今这里站着玉京来的人,他再怎么着也不敢太造次。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块腰牌,公子可认得?”徐纾掏出一块木牌,举到人前。虽是声声质问,但他的嗓音仍不急不躁,举手投足间翩然得体。
在旁沉默许久的陆三脸色微变。
方才给怀珠施刑的小白脸站在人群里,遥遥望着那块木牌,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看清木牌刻画的纹路,以及上头玉雕的“徐”字,苏子城大惊失色,险些从软轿上跌下来,他结结巴巴地道,“你是……国舅爷?!”
沈怀珠亦是心神俱震,望向徐纾的眸光渐渐起了变化,他若真是失踪的徐国舅,于她而言倒不是坏事。只是下一秒,就听他轻笑一声。
“苏公子误会,我并非徐国舅,只是奉家主之命,来寻我家公子。恰巧碰见这档子事,我便替公子言明,这位沈姑娘,的确是他的故交。”
陆三站在他身后,神情变幻莫测,似是在忍耐。
对面的苏子城早就慌了神,徐家的人开罪不起,便是个奴仆也得敬三分。偏巧他是个没墨水的草包,这会子半句体面话也说不出来,吴博仁呢,早就双股战战,更是没用。
还是隐在护院里的小白脸倏然出声,打了圆场:“两位公子恕罪,我家公子一时怒火攻心,失了理智,恐怕要晕厥过去,不妨改日再详谈。”
他说话时,苏子城很识时务地俩眼一闭,作失去意识状。
浩浩荡荡一行人来,跌跌撞撞一行人去。苏子城的软轿飞似得消失在白堤前的绿杨春水里。
沈怀珠深吸一口气,抬起另一只手,猛地拔掉指尖的银针。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陆三手上,蹙眉道,“贸然拔针,血一时半会难止住。”
他反手撕下袖口的布料,包扎在女子冒血的指尖,“走,回去止血。”
“等等。”说话的是徐纾,他犹疑一瞬,还是鼓起勇气道,“沈姑娘,这块腰牌你拿着,必要时或能保命。”
陆三抬眼,冷冷地盯着递过来的腰牌,只觉得上头仿佛有刺般,扎眼得很。
怀珠回神,无言片刻,“多谢,但无功不受禄,今日因我带累徐公子已是不妥,更不能再收东西。何况我杜撰认识徐国舅,有朝一日他知晓不问罪就是好的,何苦再添一层亏欠。”
话毕,陆三扶着她缓缓离开,徐纾站在原地,失神地望着两人背影,握了握掌心的腰牌。
“你为何不要徐家腰牌,莫说在这儿,哪怕到了玉京,那都是一道丹书铁券,连圣上都要给两份薄面。”刚走出没几步,陆三就好奇地问道。
怀珠道,“我一介孤女,不敢高攀徐家。冒名和徐国舅攀亲是不得为之,旁的却不能再胡来。”
陆三若有所思得点头,唇角划过一丝浅笑。
他责备道,“往后人少的地方,你断不能一声不吭就跑去,就算不叫我,也该知会一声。”
“知道了。”沈怀珠不耐烦地应下,暗骂道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早些时候路过,他提到夏园竹林有条小路,她又怎会跑到这里,白白受罪。
心里骂了一路,陆三浑然不知,却莫名其妙地连连打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疑惑道,“阿嚏——怎么回事?”今日气候宜人,风都是柔和的,薄纱轻雾般拂在脸上,断不会吹着凉。难不成是有人在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