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明月山松林泉,石灵禁区。
“陆师弟请跟我来。”接引师兄递上一枚锦囊,“师弟入门迟,这次试炼只有你一个人,师门特令我为你多准备一些丹药备用。”
年轻人面上淡淡,并不接黄鼠狼送的礼物,那师兄也不尴尬,自若地垂手。
两人一前一后,接引师兄简单介绍了试炼的意义:沧凌派每一位亲传弟子入门,都要来松林泉石灵禁区试炼三日,受祖师爷所立的巨石考验,然后留下一物筑入同门路,供莘莘后辈行走。
“试炼内容因人而异,只有三日之约从未改变,不可提前离开。”对方边走边说。
这人似乎有意引他去某处,但的确是石灵禁区的方向,来者阳谋赫赫,他不得不入此局。
少年在心中默默盘算从隐香台带出来的符还剩几张,顺手将口信往师姐们的地址传——师尊至今不知去向何处,他得学会保护好自己。
停步时,一条左右悬山的深谷冷劈于前,雀鸣渐消,深绿的树影层叠交缠,四周极寂极静,只余沿壁斜飞的泉水还在溅溅作响。
“……那么,陆师弟,自求多福了。”
刹那间,一支散着灵息的冷箭飙射而来,陆麟川轻巧一跃躲开,空谷戾声暴响,瞬时落下七八名少年,他暗叫不好,方才躲箭犯了错误,翻入谷中了,此时已被敌人团团相围,感其气息,竟没一个低过炼气后期的,筑基亦有之。
尘土漫天中,宿草秋飘落草坪,四抬灵轿华纱纷扬,一贯的奢侈作风。
星流草毒在胖子脸上爬出红疤,一阵瘙痒,他忍了又忍,终于装出一副从容样:“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些小师弟好像围错人了。”
陆麟川突然一个踉跄,身上发软,他猛地想起刚才接引师兄身侧若有若无的香气。
而且前几日起不知为何,他愈是修炼,丹田中的火灵根愈是隐痛,尤其昨夜强行突破到炼气中期后,龙身强化,气海饱胀,灵根竟要撑破了似的。
总之,先行拖延,无论是师姐们赶来还是他力气恢复都需要时间。他深吸一口气,恭维道:“原是误会一场。师弟眼界浅陋,宿师兄这顶华轿却是前所未见的美丽。”
“没想到硬骨头也是会嘴甜的。”他俯身看向陆麟川,轻轻捏着嗓子,歹毒道:“只是我又细看一番,陆师弟脸上一副举族皆亡的败象,应当同我们不是一路人呢——给我起!”
只听那一声暴喝,七名围攻陆麟川的弟子已结成七星镇敌连灵阵,一划流火堪堪越过结阵灵罡,射入被风吹鼓的纱帐,掷符人抬眼直刺轿上恶徒。
威势相撞,两方皆是颤颤,陆麟川力扛灵压,汗珠隐约渗出打湿了他的黑发;那华轿却骤然起火,焚风流焰吞纱而上,烫得宿草秋一屁股滚到地下,好像一颗跳出油锅的肉丸,怎么也扶不回汤里。
“噗嗤。”小陆到底年少,没忍住。
此情此景他心中早有备案,方才一边与邻日池的胖子废话一边分配手中符箓,一切尽在掌握。
就是花师尊留给他的符有点心疼,账得算到宿草秋头上。
黑发少年勾唇一笑,深邃黑瞳中鎏金烁烁,踏出九折回环的青龙步法,前后左右腾挪闪躲,竟是全然避开那七名弟子的锋锐灵刃。
只见陆麟川不动声色地向一棵倒挂于峭壁的劲松靠近,七星镇敌连灵阵亦是紧咬相跟,待宿草秋发觉不对时,他已飞身一跨,折下遒劲长枝,手掌拂过树皮,顿时木如金铁燃起火色,化身铿锵松剑,转瞬之间主客调转,少年持剑使出斩天气势,将那领头的弟子逼得连连后退。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刹那过了三十招有余,谷中鸟雀惊飞,风声大作,宿草秋才喊一声当心,六道冰火符已交叉着锁定其余弟子,青涩龙族第一次展现他的实力,一手挽剑、一手掐诀,爆响横裂,阵破!
邻日池的宿二少爷,当真是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抹去肥油满布的脸上最后一点虚伪,恶狠狠道:“你们四个给我上,答应的丹药小爷再加五瓶!”
抬轿的四个弟子全是筑基境界,领头的弟子垂首犹豫一瞬,就听宿草秋踹了他一脚,嫌恶道:“三七,你在踌躇什么?你不会以为你还能和他搞好关系吧?”
三七一个趔趄,袖中凝起灵力向陆麟川走去,另外三人连忙跟上。
陆麟川靴子还踩在那个练气大圆满的七星阵主导弟子胸膛上,见对方过来,还挑衅似的碾了碾。
“宿师兄当真君子,以多欺少还嫌不够磊落,这回更要以大欺小了。”他笑道,嗓音微哑,轻吐一口气,暗暗将身体重量压到右手所握松枝上,“我们的确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