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短暂地失了失神。太久了，久到林昭两个字乍一出现反而十分陌生。而当年，“逐日”计划中最完美的实验体——林昭，是维拉尔、蒙特莱斯、宋氏三家合力创造出的联盟“战神”。

林昭智慧、正直，单兵作战能力不亚于巅峰时期的伯纳德。更可贵的是，与任何一台机甲的匹配度都能达到90分之上，换而言之，他是一位完美的机甲战士。

三大家族对林昭寄予厚望，希望借此接入军部核心，扭转颓势，争夺话语权。

但人类总是向往光明，即便再完美的“实验体”也不能例外。

如梦方醒般，达克·维拉尔眉毛微挑，抬手捏捏鼻梁，说：“当年围剿林昭是我亲自安排，他确确实实和机甲一起坠毁了。扶桑在众目睽睽下爆炸解体，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能逃出生天。”

“扶桑是联盟仅有的四台3S机甲之一，加上林昭和它的匹配度足有96分，那场围剿比我们想像中的顺利太多，这点本身就值得怀疑。”

“艾维，是你太敏感。已经二十多年……”

“是啊，二十多年过去了。”艾维打断达克的话，“谁能想到故人又回来了，准确地说，是他的崽子。”

“等等，你刚刚说埃里希从赫尔墨斯带回来的beta，他是……这未免太荒唐了。”

“我想得到他。”艾维开门见山表明意图。“但埃里希守他像守着眼珠子，加上周安遗传了他母亲的狡猾，我尝试过几次，根本无法得手。”

“要他做什么？”达克感到意外，不禁发问。

“维拉尔，冬天来了。”艾维答非所问，“据监测，今年入冬的恒星风暴是联盟成立以来强度最大的一次。星际海盗一直流浪在域外，近些年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他们正在打着赫尔墨斯星系的注意。虽然能源枯竭近似废弃，但好歹也是个落脚之处不是吗？”

室内温度有些高，艾维松开了亚麻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平凡面孔上难得现出几分激动与粉红。“和海盗联手，占据赫尔墨斯星系吧。伯纳德或者埃里希必然会亲自坐镇指挥，或者干脆就让他们永远‘留在’那里。只要保护罩出现裂纹，我就能有机会得到周安。”

“虽然近来状况很棘手，但我还不至于失智，道森首席，请不要讲了。”达克踱步至落地窗前，脸部一半隐藏在阴影中，一半暴露在阳光之下，高耸眉骨使人凭添几分阴鸷。

“自从那个短命的omega死了以后，伯纳德精神力就时好时坏，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埃里希虽然优秀，可他太年轻了、缺乏经验，无法完全继承他老师的衣钵。趁着幼狮还未长成，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一旦犹豫，大好的良机就会被错过。你也不会甘愿就这么把维拉尔族长之位拱手让人吧，再不做出反抗，军部迟早会把维拉尔一口吞掉。”

“在委员会与军部的角力中，研究中心向来处在中立地位。你今天来访，难道就仅仅就为了一个周安？平衡一旦打破，便再难回到原点。”

“维拉尔，我是个科研人员，权力或是金钱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得到周安，探索人体极限的奥秘。当年的‘逐日’计划也许就差一点点，只差一点即可造出完美的联盟战神！”艾维脸色愈发红润，心中狂热无法掩藏。

“这项实验完全违背‘银河联盟人丨权法典’，当时失败的实验体全部……”得知艾维的想法，维拉尔不禁回忆起当时失败的实验体短短数日间集体纤维化的惨像。

“有了周安就不会重蹈覆辙！维拉尔，我不是仅仅提出建议，然后袖手旁观坐收渔利。当年实验封锁，我保留下一部分核心数据。这些年来，有了一些突破，我可以为你的亲兵甚至别的什么人提供一批最新成果，虽然达不到‘逐日’的效果，但要比军部使用的货色强。”艾维继续试图说服。

“和那帮穷凶极恶的星际海盗打交道，稍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这点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维拉尔把军丨队武器私下交易给海盗牟利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甚至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维拉尔家族的奢侈骄纵，和这笔肥差有着密切关系。

“你不觉得这段日子太蹊跷吗。埃里希失踪回来，接着拒绝和蒙特莱斯的联姻。在卫4星遇到了周安，两个人竟成了恋人。再然后卡特被囚、维拉尔一蹶不振，你被迫让出族长之位。而周安，他为什么回到格蕾，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成为埃里希的情人是不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有扶桑，到底和他有什么联系？”

“无论如何，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实验推进和永久封锁均是三大家族和军部共同的决定。再怎么算账也不会单单推到一个人头上。不要说这些了，艾维学弟。”一声学弟，仿佛瞬间将两人拉回了学生岁月。

他们也年轻过啊，同埃里希、成璋或是莱恩一样。生机勃勃，信念坚定，可命运总爱捉弄凡人，或许少年也曾选择星空，但最终只能安身于泥沼。

“毕业之后我们就再没了联系。几年后再见你已经成为了研究中心上任首席的心腹，完全和学校里念书时候判若两人。今天要不要留下来喝一杯，聊聊当年，以后这样的机会怕是难有了。”达克摆明了不想再继续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