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上戴着个古怪的狐皮帽子,身侧还跟了一个男人,一个容貌俊美,且毫不遮掩的男人——
和无横的担忧顾虑、小蛇的闪烁其词都不同,作为当事人的庄绒儿反而没有丝毫想将阿淮的存在隐藏的心思。
水珏见到来人,瞳孔瞬间紧缩,袖子中的手下意识就攥紧了。
这张脸,怎么可能呢?
他应该在魂墟古战场长眠才对,这不可能是本人……
小蛇敏锐地察觉到了水珏的僵硬,他抖了一抖,没敢说话。
但庄绒儿似乎毫无所觉,神情依旧是一如往常,只瞥了水珏一眼,就要领着阿淮回去。
“多谢你那日送我回来,五毒使已经把谢礼送入你府中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句额外的话,更别提所谓的解释。
水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道:“等等,庄绒儿,这个人是谁?”
“阿淮。”
庄绒儿不太喜欢别人一直盯着阿淮看。
尤其是当他们也显然联想到了荆淮的时候。
她蹙眉挣开被水珏扯住的袖子,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话没说清,有哪些做法需要向谁说明。
水珏不能像他妹妹一般没有边界感,她不喜欢他们过度的靠近。
说到这里,还不得不提及水芜一直叫她的那句古怪称谓。
“不要再让水芜叫我嫂嫂,引人误会。”她不忘说道。
水珏的呼吸加重了两分,但没有回应,仍然在盯着阿淮。
阿淮同样迎着水珏的目光,回望了过去。
这是那一日在唱宝阁的废墟间,把庄绒儿抱走的人。
当时他的头被无横狠狠按下,仿佛被此人关注到就将给他惹来难以料想的祸端似的。
阿淮自己倒并不这样觉得,他的目光毫不闪躲,但水珏却不再看他。
他只是负气似的道了两声“好”,随即甩袖离开。
他的强大气场一时间消散,才让人注意到守在门口的不只有他,还有另一个发丝和睫毛都泛着雪白的少年人。
与他颇具气质的外表不同,当他一开口,无形中的氛围感就被打破——
“主人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呢,您现在身体这么弱,来回一趟,不利于伤情恢复……”他谄媚地凑上前来,一颗头几乎要顶到庄绒儿手下讨好地蹭一蹭似的。
阿淮注意到,那少年在说话间,眼神不住地瞟向一块带血的手帕。
他几乎立刻联想到了那条在沙地中搅来搅去的、对庄绒儿的血液成瘾的白蛇,很快就辨清了眼前人的身份,眸光不禁微凝了两分。
“走开。”庄绒儿无情地拒绝了小蛇的亲近。
她对小蛇的蛇形态还有一二分包容之心,面对他化形后的样子,却只剩下淡淡的嫌弃。
但小蛇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来回跑这一趟,很不利于伤情恢复。
现在已经把属于她的东西抢了回来,她终于可以回去好好修养。
“主人,您要带这家伙去您的闺房吗?”
眼见行走的路线不对,且庄绒儿一直没有额外把人安置到别处的指令,小蛇心里有点着急。
他盯着阿淮背影的眼神里简直带了点咬牙切齿。
庄绒儿先前想好要打造的藏娇的金屋尚未来得及启动,她不觉得让阿淮与她同住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尽管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她拍下阿淮最初的打算就是让他成为她的爱侣。
据说爱侣就是要睡在一间房里的,难道她了解到的信息有误不成?
小蛇等不到她的回答,已经知道那是个做好了的决定了,不由得心如死灰。
但阿淮似乎不满意庄绒儿的沉默,站定后轻声道:“若是如此,我就在门口守着庄姑娘。”
“为什么?”庄绒儿不解,同时不忘不悦道,“不是说过了叫我绒儿?”
“绒儿,阿淮说得没错,他怎么能睡你的房间呢?把他安排到谷中空置的客房就是了!”小蛇又来了精神。
但庄绒儿轻扫过来的一眼让他心中一惊,慢半拍地意识到“绒儿”不是让他也跟着叫的,忙又结巴着说:“我是说,绒、绒儿主人……”
庄绒儿安静地站着没动。
阿淮与她对视了一眼,垂眸道:“终究不合礼数。”
抱也抱过,背也背过,在流沙城明明可以共处一室,凭什么回了她的催寰谷就又“不合礼数”了?
催寰谷确实不如无极门有礼数。
这里规矩松散,人员无状,不是适合修炼的好地方,也不会有师长同门的赏识称颂。
“……随便。”庄绒儿冷声道。
说罢她已经走开了。
小蛇正要跟上,却在迈步后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屏障般被弹得后退了一步。
他捂住额头“哎呦”了一声,随即支起身子瞪着阿淮,气冲冲道:“你这家伙,惯不会讲话,惹主人不高兴了,你满意了吧?”
“……”
“还什么礼数不礼数呢,你分明早就勾引主人了,现在还想装得冰清玉洁?”小蛇狐疑地冷哼一声。
他这些年也是没少看人间的话本子,自认为已经充分掌握了阿淮内心的小九九。
“……”
“你也别妄想她折返回来接你去她的闺房了,说到底,你也只是长得像荆淮而已,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主人上心的!”
“……谁是荆淮?”
“荆淮?”小蛇大惊失色,一把揪住自己的嘴,恨不得将舌头变回信子才好,他语无伦次地否定着,“……什么荆淮?你,你说什么呢?耳朵坏了吧,别管了,赶紧随我去下人房待着,莫要惹了谷中其他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