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宿眼神清亮,他原本看不见的时候,眼睛就煞是好看,现在能看见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更像是被擦去尘埃的宝石。
这双眼睛太干净了,也太空洞了,像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你无法判断他高不高兴,也无法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
“是吗?好巧,我也是,我本是有门派的,只是发生了一点事,被逐出门派了,出门在外我都说自己是散修,不想给我的门派招黑。”卡修斯说谎话不打草稿,张口就来。
骗子,南宿想。
这本是他编好的理由,没想到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没再说话,他撑着墙试图站起来,卡修斯连忙过来扶住他,“小心点,你才刚恢复过来,还是不要有什么大动作的好。”
南宿没挣开他的手,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谢谢你修斯大哥,我只是想早点恢复,不想给你添太多麻烦。”
卡修斯扶着他,不能说是故意,却也不是全无二心,趁机摸上南宿的手,他犹豫了会还是开口,“阿宿,这样问你可会有些冒昧,不知道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你已经这样多久了?”
南宿低着头,专注脚上的动作,“我也不太清楚,我睡了一觉,醒来就这样了。”他睡了一觉,一场难以忘记,不愿记起的梦境。
“我也不知道多久了,我看不见。”
现在想想,他看不见的那段日子,像是做梦一样,暗无天日,浑浑噩噩。
——叩叩
卡修斯看了眼门,搀着南宿坐在椅子上,“你先休息会,别多想,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你我有缘,你大可放心依靠我。”
南宿看着他,点头,坐在椅子上,他看着窗外,天气阴沉,好压抑,他能看见了,若是这样下去,能够正常行走,是迟早的事情。
薛晓蝶恢复了吗?萧然鹤会不会发现他留下的东西?他的师傅不会怪他不辞而别乱来吧,还有……
官泽,不知道这个少年会不会难过,毕竟他一直长不大,那么黏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拜师成功,通过试炼。
这些问题,南宿每天都在想,每天每天。
他盯着天空,不一会,淅淅沥沥的,薄薄的雨丝被风带进窗户,细细密密的细线一般,伸出手,让那雨丝落到自己的手上,衣服上,这一会,他才终于有了种活过来的感觉。
看不见的时候,南宿的嗅觉极好,虽然现在恢复了视力,但也许是刚刚恢复,他会没有彻底失去对嗅觉的天赋,雨里,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很浅,仔细去闻它便隐匿了,若隐若现,算不上好闻,有点苦。
门开了,卡修斯进门就看见少年坐在窗边,他只看得到背影,那人出神的看着窗外,沉默不语,雨水混合着少年自身的气味,让那味道几乎快要消失,眼前的人也要跟着这雨离开,他的心跳动了一刹那,第一次,作为一个魔族,卡修斯感受到了心脏的存在。
南宿听见开门的声音,却没听见来人的动静,他回头,一下子注意到了被他忽略的东西。
卡修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暗道一声,糟了,却来不及阻止。
一双手白皙的甚至有些病态,青色的血管一清二楚,骨节分明,纤细修长,挑起一缕,长的几乎快要及腰的头发,白色的,顺滑的,在手里的一点点滑落。
南宿愣了,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人也是。
“阿宿,别太在意,很好看。”卡修斯第一次觉得自己活了几百年,却没有学会如何说话,至少是没有学会如何说一些好听的话。
他发现自己不想吃少年了,他想留着他,看着他,宠着他。
他想圈养他。
可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认识不过多久的少年,离他好远好远。
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南宿只是抓起头发,银霜似的头发,落着冬日里照着大雪的路灯,看着柔顺的头发一遍遍从他的手里滑下,这是他醒来,睁开眼睛,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头发,没人告诉他,他满头的青丝变白了。
也许玩cosplay的二次元会羡慕他有这样完美的,毫无瑕疵的头发吧。
“抱歉,修斯大哥,我刚才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卡修斯站在门口,他忽然变得不像自己了,有些小心翼翼,“我说……你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吗?有人好像在找你。”
他最终换了个换题,不对劲,他有问题,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