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月垂眸,她的神色在瞬间恢复寻常。
吃馊食而已,以前饿到没饭吃的时候,她就靠别人吃剩的泔水续命。
没错,很恶心。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但她得先活下去,再谈有尊严地活下去。
随即,她打开餐食盒,拿起里面的筷子,正要神色无常地吃下去。
可即将进嘴的前一秒,祝令仪却忽地一把打飞她手里的筷子。
“啪”的一声,白瓷筷子摔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秦淑月的手被祝令仪扇了一下有些发痛,她默默地缩回手,放到膝盖上。
紧紧低着头,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
“你不会反抗吗?怎么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让你吃馊饭也吃?”
见她依旧不理会自己,一股无名火直冲心头,她恨不得用手狠狠掐在她肩上好让自己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可伸出去的手却很暴躁地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一团鸡窝。
“秦淑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祝令仪鲜少有这么气恼的时候。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秦淑月却是被她一进门就兴师问罪的模样给弄得惊疑不定。
可在祝令仪说完这一句话后,秦淑月的心忽然变得异常平静。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软弱,无能,路过的街边老鼠都能踩她一脚。
“抱歉。”
秦淑月冷静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噪声,祝令仪的眼角下意识跳动了一下。
她郑重地朝祝令仪鞠躬道歉,“对不起祝小姐,那天晚上是我让您难堪了,请您原谅我,不要赶我走。”
祝令仪脑海里想过一万种她的道歉,却没想到道歉的内容是这个。
她到底是真蠢还是装蠢。
真可恶。
明明她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一拳打在软柿子上,软柿子还一脸委屈地摸摸她的手问她你疼不疼。
一股无名的心头火,憋在心里让她忍不住想要发泄。
可是在看见秦淑月一脸无辜的表情,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战栗,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汪洋里的小舟,被海浪肆意暴虐,小舟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海浪席卷吞没。
祝令仪一瞬间又暴躁了。
操!我有这么凶吗!
她抚上额头,无奈地闭上眼睛,“现在,立刻离开我的视线……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
明明是想将这件事翻篇,可她总是别扭地说出另一番变了味的话。
令秦淑月误会。
秦淑月自然是不想在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令她心烦,于是几乎是想也不想,立马转身上楼,又小心翼翼地跑上台阶,没有弄出一点噪声,立刻回了屋关上门。
直到门彻底被关上的那一刻,楼底下的女人也没有追上来,秦淑月才算是终于歇了口气,这两天没日没休的疲倦也在这时如同潮水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倚靠在门后缓缓坐到地上,失神地望着对面的窗子,眼睛里充满疲惫。
似乎已经累到脱力。
她低头看了一眼洗碗洗到发白的双手,她的眼睛眨了一下,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没有任何人看清。
随后她默默放下手臂,无力地垂在两侧。
这时手臂上的撞伤似乎有些发痒,抓挠在秦淑月的心间。
她轻叹一声,只能捋起覆盖在右臂上的长袖。
明明已是三伏天,可她却仍一袭长袖紧捂着双臂,就算是热到浑身是汗也不曾换一件短袖。
宋佳佳曾经就拿这件事嘲笑她,为了看清秦淑月究竟在搞什么古怪,吩咐她身边的那几个女生摁住她,掀开她裹在长袖之下的胳膊。
在看清的那一刻,宋佳佳的眼神也渐渐从幸灾乐祸,转变成另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向秦淑月,里面有厌恶,有恶心,傲慢,还有轻蔑,看她时,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饱含对她浓浓的恶意。
随后她捂住嘴,装作一脸惊叹和惋惜的表情,一只手指着她,眼神流转在每一个人身上,最后爆发出一声大笑。
“你们瞧瞧,还真是一只可怜的哈巴狗啊。”
“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活着呢?”
宋佳佳屈尊似的半弯下腰,一只手章轻轻拍在秦淑月的脸上。
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眼神讥讽地看着她,手轻拍着秦淑月的脸,“那就赶紧去死啊。”
声音穿过古老悠长的时空,悠远空灵地回荡在秦淑月的耳边,以至于她时常都会因为这些声音半夜惊醒。
这些声音清晰得就好像是刚刚才发生过一样。
她总觉得,她从未真正逃脱宋佳佳的团体。
清冷的月光好似蒙了一层薄纱,薄云蔽月,再明亮的月光也会黯淡失色。
室内没有开灯,漆黑寂静,浅白色的月光照在秦淑月的五官之上,并不清晰,却很平静柔和。
秦淑月的脸,很容易让人产生恬静娴雅的错觉。
可垂落一旁那只受伤的手臂,了无生气,眼神黯淡无光,在平静宁和的脸上更多了一分死气沉沉。
就像一个破布娃娃。
薄云流转,月光也随之下移,微弱暗淡的光照在秦淑月的手臂上,月光除了看清她手臂上那道撞伤的伤疤外,细细密密的伤痕遍布她整条胳膊,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一直蔓延到她的手腕。
这才是她真正不愿意穿短袖的缘故。
新伤叠旧伤,她的整条胳膊又因闷热而发炎发红,有几条已经结了痂,可结了痂的伤口却更容易发痒。
秦淑月却好像是早已习惯,她早就不难受了。
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无动于衷。
——
祝令仪在烦躁的时候就会选择泡澡。
因为泡澡时向上蒸发的水蒸气包裹着她的身子,浴缸里的水流动着仿佛能抚平她的心绪。
情绪平稳下来后,她裹着浴袍与浴室出来,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阅读,顺带处理一些公司项目和合同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