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步。”素问停下,止住李重琲,而后利落地转身离去。
蜀琴在不远处等了片刻,见素问走后,李重琲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便上前问:“公子要出去么?”
李重琲嘴角噙着笑,摇了摇头,道:“素问让我去休息,她念着我的身体呢。”
蜀琴:“……”
素问走到半路,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她停步茫然四顾,无奈修为被压制,推测不出因由,只得将这段插曲搁置一边,往家中走去。
午后艳阳高照,刺得人睁不开眼来,素问眯着眼睛行在洛河边,沿途见不少人家都将桌椅摆出来,围桌坐着的人大多都是熟人,时不时便有人与她招呼,若不是偶尔警醒自己,素问甚至觉察不出自己是个异类。
家门口,元度卿也搬出了木桌竹凳;爰爰和兰兰近日沉迷抓石子玩,今日亦不例外;明月奴则坐在竹凳上,一遍吃茶,一遍与元度卿搭话。桌边还坐着另一个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图南,他跟前的茶碗是满的,还冒着热气,本人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爰爰她们。
素问到得跟前,在明月奴和元度卿都开口与她招呼后,图南才醒过神来,素问不禁奇道:“图师兄在想什么?怎么如此出神?”
图南起身示意素问跟他进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图南才道:“你对兰兰有什么打算么?”
素问知道图南的意思,一时陷入沉默。
图南叹气:“那我换个问法,你问过兰兰想选哪条路么?找新父母?去善堂?”
素问慢吞吞回答:“都不是,她要留在我身边。”
“那怎么行?你难道一辈子将她当作孩子一般养着么?”图南说着,自己先摇了摇头,“不成,她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喂饱肚子就好,兰兰以后总归要走自己的路。”
素问也很为难:“总不能强行送走她,被亲生父母抛弃一次已经很可怜了,若我再来一次,真担心她受不住。”
“循循诱之,总会接受的。”图南道,“我之前说过让兰兰去善堂,但是你不同意,我也就没多关注。巧的是,前些时日,我偶然发现一个善堂十分好,除去吃饱穿暖之外,孩子满八岁还能去上学堂,而且男女各设一处。十三岁后,孩子们可以自行选择要继续做学问,还是出去拜师学艺,若是后者,善主还会介绍门路。十五岁之后,才会让孩子们离开善堂,各寻去处。”图南知道素问不愿意听,便快速说完,尔后问,“这样的善堂,你觉得能不能去?”
素问不禁笑道:“真有这样的地方,别说孤儿了,就算父母双全,有些穷苦的人家也会想将孩子送去,这个善堂不说举国尽知,在洛阳城肯定声名远播,何以我从未听说过呢?”
图南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因为……这是设想,是善主最终的目标,现在……嗯,确实还没实现,善堂还没开起来,在选址呢。”
素问无奈:“图师兄莫非是被别人的大话给骗了?”
图南又有了信心,挺直腰杆指责:“你都不问善主是谁,怎么贸然说人家是骗子?”
“我也想过开善堂,自然了解过其中的难处,照图师兄方才所说,此人不管是谁,我都信不过。”
“若是方医师呢?”图南道。
素问一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方医师想开这样一个善堂?”
图南好整以暇地看着素问,笑道:“你现在该信了罢?”
素问眨了眨眼,甚是不解:“你和方医师很熟么?他为何要跟你说?”
“自然是因为方医师有心无力,财力人脉都不够,恰好有一天遇见我,他便找上来了啊。”图南见素问没了方才的锐气,笑道,“我从明月奴口中得知你刚好也想开善堂,便想着不如与他并做一处,哪怕达不到我们希望的目标,但是总归人多力量大。”
素问沉吟片刻,道:“我回头去找他问一问,若是当真可行,那就加入他。”
图南默然半晌,忍不住叹息:“我与你说,你不信,怎么善主变成了方医师,你就一点没有怀疑了呢?”
素问赧然,连忙解释:“我不是不信图师兄,是担心你被外面坏人骗了!而且也没有一点不怀疑方医师,方才不是说了嘛,我要确认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但还是偏信,若是其他人,你还愿意去问?”图南说着说着,更是感伤,惆怅地看向蔚蓝的天,道,“我好歹在洛阳城呆了十几年,能骗到我的人屈指可数,你自然也办不到——所以你倒是说说为何偏信方医师?”
素问躲不过,只得酝酿着回答:“那个……你也见过方医师,该明白他的性格,他不会说大话的。”
图南“啧啧”摇头:“好得很,好得很呐!”
素问待要哄一哄吃味儿的师兄,忽然前门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下一刻,李重琲猛地推开了医庐后门,见到素问后,铁青的脸色稍稍缓解,他瞥了图南一眼,然后看向素问,道:“走。”
图南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让出道:“快去。”
素问知晓利害,冲图南一点头,尔后拎起还未打开的药箱,跟着李重琲往李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