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琲不明就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奇道:“怎么了?”
素问收回目光,道:“雍王的人。”
“什么?!”李重琲险些跳了起来,立刻转成了陀螺,到处找藏身的地方,甚至不惜往棚户聚集区去。
素问拉住他,道:“里面有病人,可能会传染。”
李重琲急道:“那怎么办?重美肯定不让我来这种地方!”
素问道:“坊间传闻,雍王是个很好的人。”
李重琲立刻挺直了腰板:“那是自然!”
“既如此,让他知晓城外的情形,想来问题不大。”素问道。
李重琲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便在这时,众骑下了大道,往素问的方向来,还未到近前,便见他们往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路。一人一骑放缓了速度,越众而出,停在了素问和李重琲的跟前。
马上的人蒙着半边脸,眉眼与李重琲有七分相像,不过目光清澈温和,年纪应当要更小一点。他看了素问一眼,微微弯了眼睛,点头示意,然后转向李重琲,温声道:“小哥,我寻你有些事,先回城罢。”
李重琲皱起眉,想拒绝,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想拂了对方的脸面,便没有说话。
素问瞥了李重琲一眼,主动开口道:“确实,此地或有疫病,李衙内保重身体为上,还是快些回去。”
雍王目光落到素问脸上,眉头一动,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叶医师,久仰大名,幸会。”
素问有些奇怪:“你如何认得我?”
雍王笑道:“何止是我,阁下大名,陛下亦有耳闻。”
李重琲脸色一变,急道:“你说什么?!”
雍王看向李重琲,道:“你先前闹得那般大,还指望陛下一无所知么?”
李重琲咬牙,恨声道:“他若是敢动素问……”
“没有人会动叶医师,先前敢跟踪叶医师的人,我也都下令惩处了,想来叶医师亦有觉察。今日小哥来此地是为救灾,我知道,陛下也清楚。”说到此处,雍王再次看向素问,道,“叶医师这些时日辛苦了,陛下一直关注着疫病一事,如今诸事皆已安排妥当,余下的,就交给本王来处理,如何?”
素问淡淡一笑,不卑不亢:“我是医师,留下会有用处,衙内应当回城。”
李重琲低声抗议:“素问……”
素问看向他,温声道:“为了这一片百姓,你也应当保护好自己,对不对?快回去罢,等我回城之后,我会去你府上拜访,届时还望衙内莫要拒绝。”
李重琲听出素问的弦外之音,一时哽住,数次想要开口,终是让理智占了上风——如今这样处理是最好的,雍王代表朝廷出手救治灾民,素问留下帮忙,也可确认雍王不会言而无信,而他自己……他本来就是想来帮素问的,招来了更好的帮手后,不去拖后腿才是上策。
只是心中涌现的不舍叫李重琲迟迟应不下来。
雍王见状,暗自叹息,下马来到李重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哥,你还不相信我么?叶医师一定完璧回城,你放心。”
话已至此,李重琲再无留下的理由,终于退后一步,道:“保重,你们俩都是!”
“等等。”素问忽然道。
李重琲正要离开,听到素问叫自己,眼睛一亮,忙道:“怎么?”
素问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李重琲,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左脸,道:“这里有灰。”
李重琲正要去接,雍王半道截走了帕子,帮李重琲擦好后,也不等他说话,又双手递还,道:“劳叶医师清洗了。”
素问道:“小事一桩,雍王不必客气。”
李重琲气结,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一小队人马立刻跟上。
雍王目送一行人离开,然后转向素问,道:“叶医师,关于救治疫病之事,本王有几处问题需要请教,可否借一步说话?”
素问点头。
雍王冲身后的随从一挥手,众人有序下马,其中有两个很是眼熟,素问略一回想,便记起他们的身份——两人都是医师,这些时日在药铺购置药草时见过。雍王一边领着素问向旁边的大树下走,一边观察着素问,见她神情有变,温声道:“这次来得匆忙,只来得及召集三位坊间医师,叶医师认得罢?”
素问如实道:“见过两个。”
雍王停在树下,长身而立,温润如玉,语气始终客套有礼,他解释道:“这些时日,陛下一直在思索赈灾之事,对于城外疫病,稍有疏漏,这也是我告知不周的缘故。原本我打算召集整个洛阳城的医师商讨药方,不想略作打听,原来坊间早有义士,重美钦佩不已,亦想尽微薄之力,因此今日先带三人供叶医师差遣,若有需要,还请叶医师随时吩咐。”
素问来了兴趣,问道:“你如何知晓我一定会留下?”
“叶医师不了解我,自然不会放心将这里交给我。”雍王说罢,又补充道,“自然,若是叶医师当真离开,该做的事,我还是会让他们去做,不过到时候或许要上门去借药方一观了。”
素问由衷道:“其实我等雍王很久了,如今旱灾严重,在下不才,勉力观测天象,推测恐怕短时间内都不会落雨,再过几个月就过了栽种粮食的季节,饥荒只会更加严重,死尸越多,越容易引发疫病,届时凭我一双手,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了瘟疫蔓延。”
雍王背过手,忧心忡忡地看向棚户区,过了片刻,低声道:“我又何尝不知?其实疫病起来有些时日了罢?要不是你们在坚持,等我说服了陛下,恐怕洛阳城里都不能幸免了。”
素问道:“依我看,只要朝廷愿意出手,一经开始,就莫要轻言放弃,如此只消一个月,定能扑灭所有的疫病。”
雍王眼睛一亮:“当真?”
素问点头:“我敢做保。”
“不必。”雍王连忙道,“只要叶医师说出,在下就相信!”
素问心里一松,不由感慨:“你们兄弟俩可真不大一样。”
雍王笑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小哥有小哥的长处。”
素问笑了笑,她并不打算与雍王深聊,打趣一句后,便准备抽身离开,于是道:“那我先去了。”
雍王拱手道:“有劳叶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