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往生契”三个字如惊雷般炸响在静思阁,撕裂了洛长生冰封的面具后,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里,洛长生来得似乎更勤了些,但每次停留的时间却更短,话也更少。她只是沉默地履行着“监察看管”的职责,有时会带来一些道家典籍,独自在书案前翻阅,仿佛要将自己埋藏在那些古老的文字中,以此隔绝外界,也隔绝内心翻涌的不安。
苏九尾(苏月溪)则乐得清闲,一方面默默舔舐着商朝记忆碎片带来的灵魂冲击,一方面也抓紧时间熟悉和掌控体内恢复了六七成的妖力。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急于试探和挑衅,而是以一种更加沉静的姿态观察着洛长生。她能感觉到,在那冰冷的外壳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像冰层下的春水,无声涌动,却又被更强大的力量死死压制。
这一晚,恰逢中秋佳节。
清冷的月辉如同最上等的丝绸,透过雕花窗棂,温柔地铺满了静思阁的每一寸角落,将这华美的囚笼映照出几分不真实的静谧与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庭院里桂花的甜香,混合着阁楼内常年燃点的凝神檀香,交织出一种奇异而暧昧的氛围。
洛长生又来了。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道袍,纤尘不染,但今夜,她手中却破天荒地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块精致小巧、印着玉兔捣药图案的月饼。
“今日中秋。”她只淡淡说了这四个字,便又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轮圆满得近乎凄清的明月,背影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与孤寂。
苏九尾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大人,竟然也会记得这种凡俗的节日?还特意送来了月饼?
她赤足走下软榻,身姿摇曳,如同月下的精灵。几缕未束起的青丝垂落在她白皙的颈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没有去看那月饼,而是走到了洛长生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窗外的明月。
“月圆之夜,本该家人团聚,共赏良辰。”苏九尾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侧头看向洛长生完美的侧脸,“国师大人不在府中与亲友相伴,或是入宫伴驾,反而跑到我这妖狐的囚笼里来对月独酌(虽然没酒),就不觉得……太过冷清了吗?”
她这话并没有使用任何魅术,只是纯粹的、带着几分戏谑的调侃。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她对这位看似强大实则内心挣扎的国师,生出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不再是单纯的敌对或试探。
洛长生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凝视着天边的明月,声音比月色还要清冷几分:“修道之人,红尘俗念早已淡薄,何来团聚之说。本座……只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苏九尾轻笑出声,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大过节的还‘例行公事’来看管我这只翻不起浪花的狐狸?国师大人,您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您这心里,怕是比这月亮还要孤寂吧?”
她伸出手指,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洛长生道袍的衣袖,语气带着一丝狡黠:“还是说,大人您早已习惯了这种清冷?对这世间的悲欢离合、七情六欲,当真能做到心如止水,不起半点波澜?”
她只是想开个玩笑,想看看这位国师大人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因为触及内心而流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她甚至做好了对方会冷斥她“妖言惑众”的准备。
然而,她没有等到呵斥。
她只看到洛长生的身体猛地一颤,那一直望着明月的清冷眼眸骤然转向她!
那一瞬间,苏九尾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灼热的漩涡攫住了!洛长生眼中那层亘古不变的冰层,在这一刻轰然碎裂!翻涌而出的,不再是之前的痛苦或挣扎,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炽烈、混合着压抑了太久的渴望、愤怒、绝望,以及……一种近乎毁灭性吸引力的风暴!
“你……”洛长生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颤抖,“你当真以为……本座……心如止水?”
苏九尾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已经太迟了!
洛长生猛地出手,动作快如闪电!苏九尾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攥住!下一刻,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洛长生狠狠地推向了身后的那张宽大柔软的床榻!
“唔!”后背撞上柔软的锦被,苏九尾发出一声闷哼,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个带着清冷檀香与月夜寒气的身影已经欺身而上,将她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苏九尾彻底懵了!她能感觉到洛长生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能闻到她衣袍上清冽的香气,更能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脸颊上那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烫伤的呼吸!
“洛长生!你……”苏九尾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体内妖力涌动,却在触碰到对方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凤眸时,动作猛地一滞!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淡漠与威严,只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一种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绝望,还有一种……深埋了不知多少轮回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炽热情愫!这复杂而矛盾的情绪,如同最烈的酒,瞬间冲垮了洛长生所有的理智和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