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老式挂钟单调的滴答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雨水敲打玻璃的淅沥声。苏月溪坐在沙发上，手中那杯早已冷却的牛奶散发出淡淡的腥气，正如她此刻混乱而冰冷的心绪。

姜曼昙坐在她身边，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紧依偎，而是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她捧着热可可，小口啜饮着，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苏月溪，像是在观察猎物反应的狡猾狐狸。她抛出的那个关于清河和往生契的“真相”，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苏月溪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至今未能平息。

苏月溪反复咀嚼着姜曼昙的话语，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嫉妒？毁灭？工具人？这些词语像毒刺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和洛听荷之间那半年的相处，那些看似真切的关心、笨拙的温柔、隐忍的痛苦……又算什么？难道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一场长达七世、甚至更久的骗局？

不，她还是不愿意完全相信。洛听荷在机场那绝望而痛苦的眼神，不像是装出来的。还有林新语的警告，安月白的担忧……她们都是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她们对洛听荷的维护，或许并非全然出于盲目。

可是，旧手机里的记录，那些关于“献祭”、“时间裂缝”、“灵魂撕碎”的对话，又该如何解释？还有她自己后颈那灼热的妖纹，以及在旧校舍经历的诡异冲击……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某种黑暗而残酷的宿命。

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罗生门之中，每个人都说着一部分“真相”，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目的和隐瞒。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找到那个最初的原点——苏家老宅。

“姐姐，”姜曼昙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还在想洛姐姐的事情吗？”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月溪抬起头，看着她那张纯真无害的脸，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烦躁和……厌恶。无论姜曼昙说的是真是假，她这种不断挑拨离间、试图将自己完全掌控在她手中的行为，都让苏月溪感到极度不适。

“不，”苏月溪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在想……苏家老宅。”

姜曼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姐姐终于想通了！我就知道，姐姐肯定也感觉到了，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归宿！那里一定藏着所有答案！”她兴奋地抓住苏月溪的手，“我们什么时候去？现在就去好不好？”

“现在？”苏月溪皱眉，“月白还没回来…”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客房门。

“哎呀，姐姐不用担心她啦，”姜曼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那个蚀梦阵只是暂时困住她们，吸收一点点记忆而已，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是姐姐放心，死不了人的。等我们从老宅回来，说不定她们早就自己醒了呢。再说了，”她凑近苏月溪，压低声音，“姐姐难道不想快点找回完整的记忆，弄清楚一切真相吗？难道姐姐想一直被蒙在鼓里，被那个洛听荷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再次戳中了苏月溪心中最痛的地方。

是啊，她受够了这种迷茫和被动。她要知道真相，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要知道洛听荷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要知道这该死的轮回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姜曼昙继续诱导着，声音如同塞壬的歌声，“姐姐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会失忆吗？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到莱安，遇到洛听荷？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她指了指苏月溪的后颈，“姐姐身上的妖纹，还有姐姐偶尔失控的力量……这些都需要一个解释，一个源头。而那个源头，很可能就在苏家老宅里。”

她顿了顿，看着苏月溪眼中闪过的挣扎和渴望，又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条件：“说不定……老宅里还有解除往生契的方法呢。姐姐难道不想……彻底摆脱这个宿命吗？”

解除往生契？摆脱宿命？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苏月溪。如果真的可以……如果真的可以不再经历这无休止的轮回和痛苦……

“姐姐，”姜曼昙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相信我，只有回到那里，我们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我们一起去，找回属于我们的一切，然后……让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苏月溪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混合了期待、执念、恨意和……一丝疯狂的光芒。她知道姜曼昙的话不可全信，她去老宅的目的绝不单纯。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苏家老宅，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通往真相的线索。

就在苏月溪即将点头同意的时候，一阵微弱的、压抑的咳嗽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