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您会感兴趣的人类。”
带着电子音的稚嫩嗓音后,客厅的投影仪扭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接将收集到的信息投影到天花板上。
瞿朝保持躺平的姿势,半点没有改变,只是缓缓移动眼珠。
他目光在乌明维的证件照上停留几秒,穿着校服留着学生最常见的发型,因为紧张微微抿着唇,整个人紧绷着面向镜头,一个普通的学生。
其余资料只是扫过大致,没有什么亮眼的经历,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日常:学习升学,下一阶段学习继续升学,高考进入如今的大学,平凡又无趣。
这样的人,就是芸芸众生中最常见的一类,学习成长,最后成为社会的一颗螺丝钉,过完乏善可陈的半生。
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对这样完全不独特,堪称平淡如水的人感兴趣。
提起的兴趣一点点散去,瞿朝的目光向资料的最后落去。
定住。
那是一张近期的抓拍照。
霓虹将夜渲染得失了暗色,也将他的发顶映上自己眼眸的颜色。街头的拐角,巧妙的光影将视线割裂,这人从黑暗走入花花世界,漫步从容。
抓拍恰巧定格在他抬头被灯光刺得眯眼时,眯起视线却正好向镜头睨来。
与那视线不期而遇对视,瞿朝恍惚看到照片中这人的唇角缓缓勾起。他注视着那双眯起的眼,眼底酿着周围灯光洒进去的碎金,温润如琥珀,好似闪烁着金绿光泽。
好漂亮、好独特的一双眼睛。
不可否认,瞿朝仔细打量过这人的一寸寸,第一次将那个一扫而过的名字念出口。
“乌明维。”
他维持着的最后一个字的口型,抿紧唇瓣后不忘发表感言。
“好怪的名字。”
名为“脑”的小怪物学着网络上那些人类小家伙的动作,歪歪脑袋,以小男孩歪头杀卖萌的姿态表达自己的疑惑。
不过,既然母亲说是,那就是吧。
“其他呢?”
随着瞿朝的话音落,资料继续生成,都是乌明维近期的照片。
有他行走的背影和侧面。
有他碰瓷倒地昏迷不醒。
有他在医院穿着蓝白条纹病服、脑袋上缠着一圈白色纱布静立。
有他在学校的各种角度偷拍照。
……
瞿朝在医院的照片上多逗留了会儿,很快扫到他父母的情况。
受伤住院后,父母从隔壁区赶来,仅停留不到半天便重又赶回,这可不像是多么爱孩子。
“这对父母正在做什么?”
“根据他们所在楼栋的监控显示,两人今日还不曾离家。”
换而言之,也没有出门工作。
他们着急赶回并不是为了工作,及其他急事。
这是一个没有父母关爱的小可怜,哈哈,多么适合下手的目标。
瞿朝没兴趣关心那对夫妻的人品,他只确认了这一点便将相关把控全部交由脑——这本也是他设定出脑的本意,脑的职责之一。
“他现在在做什么?”
瞿朝手指戳了戳身下被自己撕得破破烂烂的床单。
床单挣扎着找回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一点点将不想动弹的瞿朝往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搬运。奈何先前被撕得太碎,一动起来持续传来布帛撕裂声,人却只挪过半个身位。
天花板上开始播放影像,是乌明维所在教室的实时监控。
阶梯教室坐满密密麻麻的人,瞿朝却一眼注意到坐在后排的乌明维,无精打采垂着脑袋,头上仍旧缠着一圈显眼的纱布,看来他对教授的知识兴致缺缺。
阳光从窗户偷入,洒落瞿朝半身,金辉淋在他近乎白雪的皮肤上,好似下一刻就要消融。
他抬手挡在眼前,在脸上投下一片浅浅阴影供两眼栖息,也让自己的影子被阳光拉得更长。
影子尖尖长长,跨跃地面与墙的分界,铺洒开一片浅淡模糊的黑暗。近处宽远处窄,尖端融进更深的黑暗角落,像是倒置的冰锥,又好似一座尖尖的高塔。
房间角落的黑暗似黑水开始翻涌,垂落在地的影子正是搅乱这一池黑水的元凶。黑暗中翻涌掀起的漩涡,同样为黑暗藏匿,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一丝殷红从瞿朝身上落下,借乘影子融入涡眼。
涡眼位置睁开一只眼。
它在眼眶中四处乱转,像是个茫然无知的孩子,对周围的一切有些天生的好奇心与探知欲。
瞳仁颜色是如瞿朝藏起的那般艳丽桃粉,看上去纯真诱人,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真恶意。
“眼。”牙齿轻咬,浅色唇瓣启合,赋予新怪物它的名字。
眼睛激动地飞快眨动两下作为回应。
眼皮微微眯起,它似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