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玄关处换鞋,一个精致优雅的女人环臂走了过来,笑容僵在了脸上。
几乎只在一瞬间,女人的面色冷了下来,看着比她都高上两头的少年,嗓音尖锐:“你又去骑车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机车那种的很危险,不让你碰还不是为了你好?”她打量几眼沉默不语的人,严厉道,“让你去买几本书看看,书呢?”
殷南礼坐在凳上,弯身继续换鞋。
“忘记了。”他脸上丝毫没有明显的起伏,只有语气保持着惯有的尊重,却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喜怒。
听此,女人忽然大发脾气,一把将昂贵的花瓶摔了个稀碎。
“连你也厌烦妈妈了?!不把妈妈叮嘱你都事放在心上?”她的咽喉响起一声悲切的哀鸣,“你爸那个没良心的,一天天就知道在外面应酬应酬!你但凡争点气,都不至于让他心思不着家。”
殷南礼习以为常地踩着拖鞋走过,面无表情上了楼。
客厅女人的怒吼,仿佛让华美的水晶吊灯也跟着颤了颤。
“我每天督促你好好学习,给你报了那么多才艺班,是谁把你培养成现在这样的?”
“你要是知道一点感恩,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我对你太失望了!”
他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外面下着大暴雨的时候,他父亲来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
不管雨有多大,楚月都铁了心让他出去买书。
刚好他的车还停在库里那儿,就打车过去取车,经过书店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还是在书店外面待了一会儿,然后就看见了他那个新同桌江茶。
在那儿努力挂伞。
殷南礼洗完澡,擦干头发走出来,去拿手机的手忽然一顿。
桌上除了车钥匙和手机,原先他放那的那把青色雨伞不见了。
半分钟过去。
他脸上的烦躁终于散去,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殷南礼冷静地走去锁上门,走至床边,整个人向后倒去。他抬起手臂,遮住眉眼,唇角紧抿的弧度显出些许懊恼。
怎么就今天忘记锁门了。
毫无疑问。
伞是还不了她了。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江茶昨天把蛋糕送给盛清和,他那样冷淡的人也能笑得很温柔。盛爸爸和妈妈都不在家,只有他们两个人,盛清和就下厨做了晚饭。
两人配着当作饭后甜点的蛋糕,安静无言地过了那一晚。
这时班里还没什么人,她旁边的位置也还空着。
不知怎么,江茶忽然想到殷南礼,他昨晚和盛清和一样冷淡,但盛清和遇到开心的事儿会毫不掩饰地笑,特别温柔。
那殷南礼呢?
他昨天,是有什么心事吗?
江茶放下托着下巴的双手,翻开书页,找到一篇英语课文,慢慢看了起来。她英语不太好,早读没开始之前会先阅读一篇短文。
词典纸页最后一次掀动后,她的桌角出现了两样东西。
一把崭新的青色雨伞,一杯恋桃云顶。
江茶怔了下,视线捕捉到那只好看的大手,她转过头去看。殷南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动静很小,也可能是她太专注没能注意到。
那两样东西是他放的。
只是伞她可以明白,但奶茶是?
殷南礼塞好书包,带着手表的那只手随意撸了把乌黑的头发。像是赶来的,他身上还带有晨露的清凉,江茶在他旁边,都能感觉到清爽的凉意。
他也看了过来:“不好意思啊江同学,你的伞我弄丢了,这是把新伞。奶茶的话,就当作补偿,你能接受这个口味吗?不喜欢的话我下次给你换一种。”
江茶很吃惊。他怎么又变回那个温柔随和的班长大人了?
不过这还是她升高中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诚挚的道歉,江茶脸颊一热,忙伸出手,把那杯奶茶轻轻放回他的桌面上。
都还了她一把新伞,怎么好意思再要人家的奶茶呢?
她垂下眼睛,温吞道:“奶茶就不用了,你已经还了我一把新伞。”
殷南礼耳力很好,但此时也没能听个清楚。他眉梢一抬,侧身凑近了一些。像是为了听个清楚,他脑袋向右歪着,去找她低头垂下的视线。
“说什么?”
江茶惊愣抬起头,她很少和男孩子交流,这会儿又离得很近,不由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她只好很快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提高了音量,却显得有些结巴。
“啊,这个?”他直起身,不以为意地翻出课本,继续忙自己的事,江茶这才放松了些,没那么紧绷,“万一你很喜欢那把伞呢?”
“诶?”江茶茫然看他。
殷南礼随便翻了一页,撑着下巴,像在看上面的名人画像:“把别人的东西弄丢了,只还个新的,哪怕一样,也不是最初的那个了吧,所以我很抱歉,才又送了你一杯奶茶。”
空气安静两秒,他移开视线,对上她的目光:“江同学可以接受吗?”
江茶一颗心砰砰直跳。原来和别人友好交流是这种感觉呀。
她睫毛轻颤着慢慢落下,伸手把奶茶拿往左边挪了几厘米,停在自己的桌面上。
“谢,谢谢。”
殷南礼闻言,没再继续盯着奶茶杯上那只纤柔的手,淡淡应了声,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江茶忽然想到什么,抽出一张纸,抬头看课表。却不想和前面好几个没怎么说过话的女同学视线撞上。
“......”
她望了眼粉白色的奶茶,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地抄写课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