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后翻去,一位姓胡的富商在状纸上控诉道:他家有一女儿,名唤行芷,年方二九,天生丽质,秀美端庄。被许南知看见,硬要派人提亲。富商不允,许南知竟派数十名亲军将行芷强抢到私宅,想要凌辱她。怎奈行芷性情刚烈,手持刀器抵死抗争,最终不敌许南知竟被活生生掐死在床上。行芷死后,许应先令暴徒们将她衣服剥光,赤身裸体抛尸在外,暴尸三天不准家人收尸。还有一些状纸状告许南知派出的军丁,在乡间拆民房,挖水井,借机寻找什么“猫儿眼”、“金刚石”、 “朱蓝石”、“甘黄玉”的名义,到处敲诈敲诈勒索,谁要敢神色上稍有不满,就被他们施以种种酷刑,直到打死为止……这些状纸虽是白黑字却张张泣血,字字含悲,亦凝不禁重重拍响桌面。
雪片般飞来的状纸面前,亦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为难。她知道被告许南知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虽然他的官衔不高只有五品,但他所居的职位却是锦衣卫外官。锦衣卫乃是皇帝的贴身卫队,掌有直接逮捕各级官吏的特权,他们掌握着专门刑讯朝廷大臣的“诏狱”,况且亦凝虽领了缇骑的腰牌但此事涉及锦衣卫内部,事不宜迟,亦凝决定再次面圣。
许南知不但是锦衣卫的千户,也是锦衣卫指挥使秦遇远亲信的爪牙。秦遇远从慕容墨川做皇帝前就追随他,深得皇帝信任,在皇帝面前说一不二。许南知既然能混做他的亲信,自然也非同一般。他出京以后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行凶作恶,因为他深知没有人敢于出来干预他。想到这里,亦凝不觉一阵长叹,对于许南知这样的恶棍,虽然处理起来相当难办,然而朝廷法度岂能轻废,黎民涂炭,焉可不问?锦衣卫内部跋扈横行之徒,如不绳之于法,洛渊国危在旦夕。
这些受害者,冒着血海般的干系,不顾自身安慰也要状告这样的人,自己被圣上任命岂能置若罔闻?她没想到腐朽奢靡渗透之快可“在其位,谋其事”,既然朝廷委任我,我岂能不为民做主,伸张正义?想到这里,亦凝决定哪怕赌上自己的安危,也要严惩许南知之流,保障京都及江州一境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天有不测风云,亦凝正准备面圣,好巧不巧——这个人他现身了。第二天上午,亦凝正在院内同几位幕僚商议处置许南知的方法,忽听听见不远处一阵騷乱,亦凝忙让思遥前去常虹街查看。
只见到几名身材高大的壮汉,一个个锦衣绨服,横眉立目地围成一圈。圈内有有一位文弱书生,被捆得结结实实,趴在地上,从他衣衫的残破状况和身上的血迹可以看出,他已经挨过一顿毒打了。那群壮汉似不依不饶道:“小贼竟敢私自状告我家大人,看来今天必须好好教训你一顿就好了。”说完继续拳打脚踢,现场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那书生痛苦惨叫声不绝。思遥见状上前微笑道:“既然人赃两全,且眼下是在京都前的常虹街,还请各位看在不要惊动相府的份上,将此人交给相府。”几个壮汉先是一愣,后转头见思遥拿出一块腰牌,见到上面几个大字倒是缓和了语气:“那既然如此,那麻烦禀报相国大人,我们无意冒犯。”说完行礼便离去。
思遥见一行人走远才把脸转向躺在地上的书生。只见他面容憔悴,虽被打得奄奄一息却掩饰不住清秀的气质,一看就知是个知书达理的官家子弟。看他满身伤痕,思遥不觉心中一阵可怜,于是平和的问道:“你是谁家子孙,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人?”那个书生睁开眼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我冤枉。”思遥眼见这事非同小可,连忙将人带回相府。在偏房梳洗后,亦凝见到了他轻声说道“你且详细地讲来。”那个书生叩了一个头说:“大人容禀,小生姓陆名卿礼,乃江州世家,四代书香,虽无济世匡民之才,却也懂得些礼义廉耻。皆因中祖上遗传一块变色璧。这变色璧平日看去色如玛瑙,殷红似血,倘若天气有所变换,璧色会转为丹青色,天气晴朗时又复为血色,是江南奇石。
卿礼一向藏之秘室,不肯见人。不知许千户从哪听闻的消息,三番五次派人前来索取,三天前,许千户竟亲自登门,要以千金重价求购。小人害怕以没有来推脱,许千户顿时变脸,拂袖而去。见许千户与打手穷凶极恶的态势,小生越想越觉得后怕,唯恐许千户带人前来强抢,谁成想晚上打开宝匣,玉石早已不翼而飞。巡遍相邻,才知是被一亲信是被盗走。不想正在街上撞见那管家,那管家径直往跑向千户衙门,小生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后衙,竟无人阻拦。谁知到后衙,管家忽然不知去向,却涌出一班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亲军,将小生一阵苦打,卿礼无意冒犯许千户,家中尚有老母娇妻,如何过活?”他说的声泪俱下。“久闻大人在抚州治理水患惩治奸恶,还望大人为卿礼伸冤做主。”
亦凝早就知晓许南知背景非凡,明眼人皆能瞧他陷害好人。,她一面差人去陆卿礼家附近查访,据陆卿礼的四邻讲,卿礼平日温文尔雅,举止端庄,常常周济四邻,在街坊中很受尊敬。这次突然被当街暴打,让街坊邻居很是诧异。邻里忍耐许南知已久,附近被许南知祸害的家庭数不胜数,且几天锦衣卫军丁确曾多次到陆家去敲诈勒索。住在陆家隔壁的一位岳老先生声称,陆家原有一个管家,名唤朝暮,平日里就人品不正,前几天突然失踪,三天早有人在街上见到了他,不知怎么成为亲军,穿着簇新的锦衣在一家店铺前吆五喝六,自命不凡。
恶徒借圣上之名逍遥自在,竟然将诬陷之人当街暴打,分明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亦凝沉思道这事非同凡响,她屏退左右,反复思索,终于想出了一个诱敌深入,令许南知不打自招,自陷法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