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安阳气冲冲地回来直接爬到床上,顾言惜一言不发地跟着进来,身后的大门再次被关紧。
顾言惜朝安阳看了一眼,随后淡定地坐到了桌前,顾自发着呆。
“睡眠草从哪里弄的?”安阳见她毫无反应,心中又气又急:“你哑巴了?”
顾言惜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昧谷山下,羊吃了便昏睡。”
安阳气冲冲地走过来,见她浑身都是泥尘,脸上还有些许擦伤,不禁有些鼻酸,语气也软了:“给我看看你的手。”
顾言惜眼睛瞟向别处,未作反应。
安阳不由分说将她的手拉过来,只见手腕被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几乎有血冒出来。她默默地去拿药箱过来,把顾言惜的手放在桌上。
顾言惜看着她从一个扁平的小罐中,用指尖抠出一些白色膏状物,然后轻轻地涂在自己的勒伤处,冰冰凉凉,瞬间减轻了灼烧感。
“你还在想着回去吗?”
顾言惜默认不语。
“第七次了,要不是你屡次逃跑,屡次受伤,也不至于养伤就耗费了两个月。”安阳轻揉着她的手腕,淡淡地说,“我相信那位公主值得你为她出生入死、不顾一切。可是……你这些努力她又看不到!为你感到心疼的,是我。”
顾言惜听着她的声音愈见哽咽,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心情复杂。安阳吃惊地抬眸,正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
“你不会放我走的,是吗?”
“除非我死了。”安阳热泪盈眶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非我不可?”顾言惜苦笑着,声音却温柔至极。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我的。”
顾言惜看着安阳如此自信,不禁轻笑着摇摇头:“如果,我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你也要把我束缚在身边吗?”
“我会用力挤进你心里,不管你是否愿意。”
“可强扭的瓜不甜。”
“我看上的瓜,就算是苦的、就算有毒,我也愿意一口吞下。”
顾言惜见她如此决绝,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既然我是个‘已死之人’,必然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你知道吗?我父亲对我有着莫大的希冀,所以我自小被当作男子教养,以至于后来误打误撞成为驸马之后,就再无机会恢复女儿身了。我父亲为此伤透脑筋,不得已将我带上战场,企图以‘假死之计’来摆脱男子身份,这样就能隐姓埋名,恢复自由之身。”
安阳讶异地问道:“你是说,你上战场只是为了设计恢复自由?”
顾言惜点点头,面露哀伤地继续说道:“可惜,如今在他们看来,我真的成了‘死人’。我……我必须回去的原因,其实是为了告诉我的家人,我还活着,不然他们误以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为此抱憾终生……那我便成了不忠不孝之辈,余生也难以苟活!”
安阳见她说得真切,知道中原人奉行忠孝仁义之德,却还是提出了内心的疑惑:“那你对公主……”
顾言惜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淡淡地道:“她对我确实情深意重,可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我曾与沐华国三皇子私交甚好,三皇子上阵前曾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她,我敬佩三皇子的为人,才应下这门亲事。”
“三皇子?”安阳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前年年初,战死沙场的沐清玄?”
顾言惜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安阳惋惜地叹道:“听说他死在了叔父的长刀之下,着实可惜。”
“你叔父?”
“就是安午烈,他虽是我们西疆的第一勇士,但为人阴险狡诈。那天,他和沐清玄交战时,谎称身体不适,便约好各自回营休战,结果中途背后偷袭,这才导致沐清玄身负重伤,听说他回营后不久便去世了。”
顾言惜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顾言惜,你不会、想要替他报仇吧?”安阳后知后觉的想到什么,担心地问道。
顾言惜淡然地抬起头看着她,浅笑道:“以前想过,但现在,他是你叔父,我不会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阳,谢谢你一直护着我。”顾言惜握住她的手,真诚地说道,“我想过了,反正中原再也没有顾言惜,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后……我便是你的人。”
安阳喜出望外地看着她,竟一时有些恍惚,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顾言惜凑到她耳边轻吐气息:“安阳,今后我是你的人。”
安阳难掩激动地急促呼吸着,情不自禁地抱紧了顾言惜,好像把积攒已久的委屈都化成眼中的热泪,全部落在对方的肩上,她极力忍着哭声,可声音还是带着颤抖:“顾言惜,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你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
顾言惜将安阳的双臂从肩膀拿下来,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深情地说:“这里不会说谎的,你感受到了吗?”
安阳似乎感受到了那微微跳动的心房,那是不会说谎的人才会有的内心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