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上午的飞机,早上朋友来接我。”徐大卫边把摄影器材装进摄影包,边交代赵小茅说,“我走后,阿妈来陪你住,你们婆媳俩有个照应。”
“放下心吧,你都交代好几遍了。还没老呢,就这么啰嗦。”赵小茅笑着说,“再说我们不是婆媳俩,我们是母女俩。”
“你还在康复期,真的好担心你。”
“没什么可担心的,有阿妈在。而且我觉得恢复得很好,已经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元气满满。不要紧,放心去。快点儿干完回来。”
“家里没有钱了,积蓄花得快没了,最近又没什么进账。叶品卿给的钱,你不让要,非得让退回去不可,父母拿来的钱,你又偷偷地送回去。这次去大理,朋友介绍的,能挣不少钱,联系的旅游协会下的好多旅行社的宣传品业务,要走不少景点,连拍照带设计,也不知得待多久。”
“这也小一年了,你陪着我治疗和康复,没怎么干业务,我现在又没有收入,治疗花了不少钱,确实要增加些收入了。你这也是哥哥走西口呀!”赵小茅疼爱地揉着徐大卫的头发说,“这么多天,你也劳累得够呛,出去转转散散心也好,别太紧张、别干活不要命,按时吃饭睡觉,多和家里联系。另外,别忘了回来就行,嘻嘻。”
“不回来那是不可能的,呵呵。”徐大卫乐呵呵地说。
“好了,玩笑归玩笑,明天还要早起,快洗澡,早点儿睡吧。”
“疼!不行,还是不行。”赵小茅沮丧地说,“用了润滑剂,还是疼。真没想到,这内分泌治疗的药会这么厉害。”
“不行就不勉强了,以后欢好的日子多着呐。”徐大卫欠起身,温柔地搂着赵小茅,安慰她说,“咱也不在乎这一个月两个月的、一年两年的,总有一天会好的。医生说了,停药就会逆转的。”
“总是委屈你了,让你忍这么久。”赵小茅亲吻着徐大卫,颤声说,“对不起!”
“哪里的话?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你不是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嘛。”徐大卫用嘴堵住了赵小茅的嘴,“睡吧,安心睡吧。来,我搂着你睡,这样就挺好。”
“还是各睡各的吧,免得刺激你。”
“没事。”
赵小茅仰躺着,一直睡不着,感觉着徐大卫在睡梦中胡乱摸索的手,听着他的喃喃呓语。
赵小茅一声长叹,两行热泪流到耳朵里。
当罗娇看见刘美龄一摇三晃地进了餐厅包房时,赶紧满面笑容地站起身来,还使劲地拍了几下响亮的巴掌。马千里也放下嘴边的茶杯,带着讨好的笑容站起来。
“今天怎么搞了最高级的白酒?还两瓶!”刘美龄大大咧咧地坐下,指着桌上的白色陶瓷酒瓶,调笑着说,“怎么,公款吃喝,还吃出高标准高规格了?这酒得好几千吧?”
“刘经理,啊不,刘总监,这是为你高升公司销售总监准备的庆功酒!”罗娇满脸堆笑喜滋滋地说。
“这算什么高升?以后还有更多的庆祝机会!”刘美龄翘着二郎腿,挥挥手,不以为然地说,然后掏出香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啊!这次升总监,下次升总经理,接着还可以升啊,还可以庆祝!”
“罗娇呀,你低调吧!我怎么觉得是为你自己升职庆祝呢?”刘美龄掩饰着得意,接连吐出一串烟圈,然后斜眼瞄着罗娇说,“可别忘了你的销售部经理助理的职位是怎么来的?”
“刘总,当然不能忘,没齿难忘。”罗娇话题一转,“刘总,罗娇哪能跟你比?你创造了公司销售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第一个日光盘,想方设法把备案房价提高,使销售额达到历史最高而销售成本降低到历史最低。你还提出了融资的方案使公司现金流达到了充裕的水平。功不可没,劳苦功高!升任销售总监那是实至名归,是不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罗娇端起了酒杯。
马千里也端起了酒杯。
“有付出当然就会有回报嘛。不是吹,我刘美龄对工作那可是亲力亲为,呕心沥血。”刘美龄端起酒杯说,“罗娇,你也不错,培训和宣传都做得不错。营销方案写得妙笔生花,话术培训说得是天花乱坠。特别是你那个开盘当天的虚拟特价房的创意,更是瞒天过海的成功案例。马秘书,你出的主意也很好,支的招那是招招见血。来,干杯,庆祝!”
“祝刘总更上一层楼,祝刘总早日接班!干!”罗娇仰脖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哟,今天的菜色不错嘛。罗娇,这次没点那些烂海参,你点菜的水平有提高啊。”刘美龄逐一指点着餐盘,又带着调侃的语气对罗娇说,“你拍马屁的水平也有提高啊,竟然总结出了公司的三个历史之最!”
“刘总,我可是说的都是真心话啊,怎么是拍马屁呢?这样评价我,我很伤心啊。”罗娇假装一副委屈的模样说。
“罗娇,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文笔和创意也有所提高。”刘美龄用力地拍着罗娇的肩膀,大笑着说,“我看你是块办公室主任的料。等我当上总经理,啊?哈哈哈,好好干,一定有前途。”
“谢谢刘总的鼓励,谢谢刘总的提拔。”罗娇对着刘美龄连连鞠躬,转过头来,对马千里笑着说,“我要是当了办公室主任,你这办公室秘书,可就是我的兵了。”
“哪里,哪里。我们都是刘总的兵。嘿嘿。”半天没有说话的马千里皮笑肉不笑低声下气地说。
“来来来,喝酒,喝酒。今天要喝个痛快!”刘美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吆喝着,“好酒!罗娇倒酒,满上!”
不大会功夫,一瓶酒就见了底。
三人都有了醉意。
刘美龄开始一支接着一支地狂抽香烟。
罗娇被烟呛得直咳嗽,马千里也皱着眉,但两个人都隐忍着,都不开口说让刘美龄把烟灭掉。刘美龄也就是假装着没感觉,越发起劲地喷云吐雾。直到服务员来上菜,打开房间门,又打开排风扇,把烟散去。
刘美龄笑了笑,继续满不在乎地吸烟。
“日光盘实现以后,最近我在考虑资本运用的问题,一些问题还没有考虑成熟。”刘美龄双臂抱在胸前,仰头看着天花板,“罗娇啊,你有什么想法么?”
“刘总,资本运作这个问题,我是不懂。我觉得你是美国藤校的高材生,学历高,眼界宽,见多识广,应该有很多想法,说出来也让我们学习学习。”罗娇话里有话地说。
马千里摘下眼镜,掏出擦镜布,擦拭着眼镜。
刘美龄把头转向马千里。
“马秘书,我记得上次会面时你说过,资本运作还有很多方法。你说过吧?”
马千里低头仔细地擦着眼镜,似乎没有听见刘美龄的问话。
“喂,你说话呀!”罗娇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刘总问你话呢。”
马千里慢吞吞地戴上眼镜,喝了一口茶。
“上次说到,公司的大股东最终还是要在二级市场上套现,赚股票溢价的钱。有了这些钱,可以投资其它项目,甚至可以再成立颇具规模的公司。那么,减持总不能在股价低位减持,一定要在高位减持吧?”马千里放下茶杯,顿了一顿,接着说,“这些拉高股价的操作就必须和投资公司或基金公司联手才能实行。公司的资本运作和投资公司合作,在股票市场上进行操作,这方面按照刘总你的意见和授权,我已经和投资公司联系了,双方已经有了接触,而且有了初步的合作意向,马上就会有眉目。不过,我说的这些,需要公司的最高层认可,经授权后才可运作。”
“我爹地和妈咪,还有我舅舅都有意向进行新的投资,也非常愿意搞资本运作。公司高层已经讨论过这个事情,一致同意这个设想,要我拿出具体的方案。近期我爹地不在,我可以和我舅舅说,让他授权。而且我爹地让我主抓资本运作的事务,也算是授权于我吧,你尽管放心,这个事情我说了算。”
“搞资本运作需要资金。”
“这个你也可以放心,通过前一阶段的集资,以及这次日光盘的进账,目前公司的现金还算充裕。”
“有了现金,不在股市上分红吗?”
“公司财务报表显示公司是负债经营,目前没有利润分配的预案。”
“两年不分红,就不能在股市上再融资了。”
“没必要,我们也不想稀释大股东的股权。”刘美龄拿出香烟续上,深吸一口,话题一转说,“咱不说这个,除了拉高股价套现以外,我要听的是你说的其它的资金运作的方法。”
“公司可以考虑投资其它虚拟金融项目和实体经济项目。”马千里看了一眼刘美龄手中的香烟,端起酒杯,慢吞吞地说。
刘美龄识趣地掐灭了香烟,也端起了酒杯。
“来,再干一杯。”刘美龄喝完酒放下杯子,对马千里说,“马秘书,现在就请你说说具体是怎么干吧?”
马千里拿起筷子,敲打着一个已经喝空的陶瓷酒瓶。
刘美龄和罗娇不解地看着马千里。
“这个瓷瓶肯定是从南海沉船里打捞出的海捞磁。”马千里说着,又轻轻地敲了敲空酒瓶,还把头凑上去专注地侧耳倾听。
“你喝醉了吧你?”罗娇吃惊地说。
“喝醉,不会吧?”刘美龄狐疑地说,“才喝多少啊。”
马千里把酒瓶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拿到自己眼前,扶了扶眼镜,仔细地端详着。
“如果要断代,不说是元青花吧,起码是明青花吧。” 马千里略带几
分醉意说,“值多少钱?你们说吧。”
“这种酒瓶,卖给做假酒的,也就值个几十块钱?”罗娇不确定地说完,又加上一句,“我也不懂行情,不好说。”
“我看起码要值个几百万。”马千里轻描淡写地说。
“几百万?醉话!” 罗娇又看了酒瓶一眼,问马千里。“再说了,去掉外面那层贴纸,这就是个光光的白瓷瓶,哪有什么青花红花?”
“假设,我说的是假设!”马千里往后一靠,深深地吐出一口浓浓的酒气。
刘美龄和罗娇也跟着吐了一口酒气。
“哪里来的假设?”罗娇没好气地说完,又放缓了口气,“好了,别说这空酒瓶了,说说正事吧,好吗?”
“听马秘书说完。”刘美龄止住了罗娇,对马千里说,“马秘书,你继续说。”
“你们去过南海博物馆吗?”
“没有。”刘美龄和罗娇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那里有从南海一号沉船打捞出水的很多精美瓷器,有明代清花八仙人物故事大罐,有明代珐华贴金彩瓷镂空梅瓶,有釉里红婴戏图碗,还有不少动物象形的执壶。个个都是精品,价值连城。”
“准备去买一个?”罗娇问完又接着说,“怕是买不起。”
“马秘书你接着说,接着说。”刘美龄下意识地去摸香烟,忽然又停住了手,催促着说。
“好,我接着说。法律是不允许个人拥有出土的文物的,一切地下和海中的文物归国家所有。”
“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罗娇问。
“还是假设,假设。我们要先找一个品相好上档次的真正的海捞磁,再出钱请国家级的专家来鉴定,并出具鉴定证书。”马千里看着罗娇,“再如你写的营销方案那样,用各种美好的辞藻赋予它华丽的外表和丰富的内涵,还有深厚久远的历史积淀。”
“然后呢?”罗娇有些迫不及待。
“然后就可以上高等级的拍卖会拍卖。我们去几拨人,自己和自己竞价,从起拍价开始,逐渐拉抬价格,经过几轮激烈的竞价,最后在一个高价位成交。经过这次交易,有了拍卖市场的背书,于是,这个东西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高价的身份。”
“马秘书的意思是我们先是左手倒右手,然后右手倒左手,三番五次地倒,使这东西自我升值,而且我们并不付出多少成本。”
“刘总说得很对。我们只需给拍卖行付出很少的佣金,就获得了一个高价的物品。”
“我想想,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好像讲过这样的操作。”刘美龄极力回想着。
“不对!这有什么用?说到底,还不是原来那个东西,只能摆在那里看。”罗娇说。
刘美龄对着罗娇竖起食指,不让她说话。回头看着马千里,一仰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马千里笑笑,扶了扶眼镜,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在收藏界,讲究的是‘流传有序’。时隔几个月,再上拍卖会,这次的起拍价和上次比,那就不是一个级别咯,跳空高开!好,还是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的操作,这个东西的价格又上了一大台阶。几次拍卖会下来,离天价已经不远了。”
马千里对着那个空酒瓶两眼放光,又拿餐巾纸轻轻的擦拭着酒瓶,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费了不少劲,拿在自己手里,这东西也没有什么用,不当吃不顶喝,能换一件名牌包包吗?”罗娇撇撇嘴,絮絮叨叨地说,“我看和你眼前的这个空酒瓶子没二样,摆在那里,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呢,还是当祖宗牌位烧香供着呢?这不是卖了老婆买个猴儿——图玩儿吗?”
罗娇说完,自己都扑哧一声笑了。
马千里从酒瓶上收回眼光,瞟了一眼罗娇,放下了酒瓶,摘下眼镜,不断地对着眼镜哈气,拿出眼镜布擦着。
刘美龄一手托着下巴看着酒瓶作思考状,另一手拿起烟盒,抽出一支刚要点燃,看了马千里一眼,把烟放下了。
“是,瓶子还是那个瓶子,并无二样,恐怕连陶瓷分子都不会少一个。” 马千里戴好眼镜,抬起头说,“听说过河北一个商人假造了一套金缕玉衣,请国家级专家鉴定为真品,在银行抵押贷款四个亿这个事吗?”
“我明白了。马秘书的意思是,只要操作得好,这个公司资产的酒瓶也可以作为抵押物贷款?”刘美龄兴奋地说,转而一想,遗憾地说,“这个才能贷多少款,少啊。”
“你要是有十个或者更多呢?”马千里把两个酒瓶并排放在一起,“不止瓷器,古玩字画、珠宝玉器、现代艺术品,最最重要的是,如果是公司的股票呢,都是一样可以操作。”
“明白了。罗娇,你听懂了?”
“难搞!”罗娇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这个东西不止是可以作为抵押品的作用,还有其它用途。”马千里话说了一半,停了。
“快说呀,还有什么用途?”罗娇心急地催促。
“至于这第二个用途嘛。”马千里端起了茶杯。
“是能换到名牌包包吗?”罗娇笑着插嘴问道。
“罗娇,你就知道名牌包包!明天我送你一个,别插嘴了,听马秘书讲。”
“继续参加拍卖,在以后的拍卖中,若有一个更高的高位价格,有人买,就把它卖出去,卖出去!”马千里把酒杯在桌上一顿,一挥手,大声说道,“罗娇你说吧,可以换多少名牌包包?”
罗娇吐了吐舌头,耸耸肩,不说话了。
“原来还可以变现呀!瓶子卖了大价钱。”刘美龄拍了几下巴掌,忽然停住了,问,“那个买的人不是傻了就是疯了,他岂不是亏了?”
“也未必,或许他还可以在以后的拍卖中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可能还会有更傻更疯的人接盘,也可能有人买了有其它更加不可思议的奇幻操作。”
“既然还会升值,有人接盘,我们也可能还会卖得更高价格!” 罗娇惊呼,“着急卖了,那我们岂不是亏了?”
“看吧,像罗娇这样的人还是有的,他们认为还会有升值空间,来当接盘侠。对于我们来说,是止盈。” 马千里拉长了声音说,“止盈,懂吗?”。
“不懂!我只懂的,反正是少赚了。”罗娇不服气地说。
“还有没有更多用途了?”刘美龄说,“我想一定还有!”
“有。”马千里肯定地说了一个字。
“这次终于可以换到名牌包包了?”罗娇说。
“罗娇你别捣乱!再这样我就不给你包包了。”刘美龄迫不及待地对马千里说,“马秘书快讲,快讲讲。”
“如果有一天,陈放在公司会议室的那个瓶子被清洁工不小心打碎了。”
“完了,好多包包没有了。”罗娇大惊小怪地说。
“罗娇,你有完没完?不想要我给你的包包啦?”刘美龄转向马千里问,“后来呢?”
“当然是叫那个清洁工赔嘛。”罗娇撇撇嘴,小声说,“这还用问?”
“她赔得起吗?”刘美龄又追问一句,“后来呢?”
“后来?”马千里说,“没有后来了。”
“刘总,不就是个瓶子吗?也只不过附加了一些拍卖佣金而已。”罗娇一挥手,“仅此而已。”
“不对,不对。”刘美龄摇着头,思考着,又伸手去拿香烟,看看马千里,还是缩回了手。
“那瓶子可是公司从拍卖会上花大价钱买的,是公司的资产,在账面上是价值不菲的资产。”马千里用几乎听不见的低声说道。
“我明白了!”刘美龄恍然大悟,激动地说,“财务报告可以显示财产损失,可以显示经营亏损,可以少缴税,可以不分红!”
“如果这个瓶子投保了高额的财产险呢?”马千里仍然用极低的声音说。
“那就可以获得一笔不低的赔偿金。”刘美龄猛地站了起来,“而且,有拍卖公司的发票,有会议室的监控录像,有确切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