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今后不在郡王府念书了吗?”
众学子在郡王府已是学有近两年了,今春二月参加县试的有陆鸣珂,沈从锋二人。待放榜时,单沈从锋得中。
昨日发榜,何七还陪着陆鸣珂一道去了,本想着要安慰他,可陆鸣珂看着却并不灰心,反倒笑嘻嘻的,说什么那日他去考试,应考者不乏年长之人,他与沈从锋,算是最小的了。沈从锋能上榜,是他天赋异禀,至于自己嘛,来年再考便是了。
二人分开时还好好的,可今日再来学堂,何七就见陆鸣珂蔫头耷脑倚着椅背,不复昨日的神采,上前一问才知,他竟是明日就不在郡王府读书了。
“昨日归家,我爹见我榜上无名,道我原不是读书种子。既如此,倒不如弃文习武,来日考个武举,比在这蹉跎要强。”陆鸣珂言罢,眼眶竟微红,显是昨夜遭了严父训斥,方这般灰心。
“陆兄莫要丧气,昔日周公子藏诗构陷,陆兄展臂擒人时何等英武?我便知兄乃将门虎子,若赴武场,必如蛟龙入海。”虽然是安慰人的话,但何七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各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头一回见陆鸣珂写诗,何七就知道他或许不是多么善于读书。可他却能三两下就能把人扑到在地,从别人身上搜出东西来,从这点来说,他的身手已经超过许多人了。若是能好好训练,将来武举,肯定比现在这条道要顺。知子莫若父,陆佥戎果然了解他这个儿子。不过是这方法确实急了些,一下子就不让人来念书了,陆鸣珂心里当然不好受。
“我爹也这么说,”听完何七的话,陆鸣珂依旧是叹气,“可一下要我与你们分开,心里便发堵,也不知何日才能够再见。”
陆鸣珂难得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何七道:“陆兄此言差矣,临江城不过方寸地,纵不登门叨扰,保不齐明日在街上咱们便撞个满怀。依我看,今日散学后,陆兄不如与我..还有沈家公子,同往集贤楼。听闻那处新添了蜜酒鲥鱼,虾油豆腐一类的新鲜菜式,权当饯行宴。”之所以叫上沈从锋,是因着何七注意到沈从锋方才一直看着这边,想来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素日是冷面寡言,张嘴也都是刀子,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宽慰陆鸣珂。
陆鸣珂还未答话,沈从锋就先道:“我不喝酒,你们也不许。”何七一怔,反应过来才忍笑应诺,她才多大,喝酒做什么。不过这沈四应得到快,分明是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安抚完陆鸣珂,何七回到自个儿座位上,也许久没有说话,只默默写字,笔底却多了几分滞涩。朝夕相处的好友骤然离开,其实她也多少有些伤怀,而且陆鸣珂还是她来郡王府交到了第一个好友,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忽的,听到旁边传来啪嗒一声,原是世孙将笔搁下,斜睨托腮对何七道:“陆家那小子要走,你伤心什么?”世孙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些不悦。
何七手中的笔猛然一停,没好气道:“世孙有闲情关心这事,不如多看几页书,一会儿徐夫子可是要抽背的。”
世孙嗤笑一声,道:“走个陆兄,学堂里不还坐着你的六兄?左右都是自家兄弟,正好叙些手足情分。”
何七暗暗朝他白了一眼,道:“我劝你还是少逞些口舌之快,是不是过得太久,世孙都忘了还有东西落到我那。”何七已经许久为提世孙偷拿任二公子物件这事儿了,这世孙,分明就知道她与何怀环关系不好,还非要来惹她不快。果然,何七说罢,世孙就老实闭嘴了。不过被世孙这么一搅,何七心中酝酿出的那点愁绪也都冲散了。
……
今日散学早,三人赶到集贤楼时才暮色初染,所以得了个临窗的好位置,推窗便可见杨柳蘸水。这集贤楼不似寻常的酒楼,而是是临江的读书人常来的地儿。东家素喜文人结社,每逢朔望便撤去席面,专供清谈论道。加之集贤楼的菜式不是大鱼大肉那等凡俗之物,更受文人青睐。一来二去,这集贤楼倒变成临江城里最有文气的酒楼了。
既是为陆鸣珂践行,自是要他点菜的。趁他选菜的空隙,何七往窗外头望去,本是想看看临水美景,不想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她几番辨认,最终确定那竟然是萱草居的何明珠和顾家二公子顾少桓。两人在石桥上站着,举止亲昵,分明不是偶然遇见。
这二人何时搅和在一处的?何七惊讶后又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分明记得在顾少棋在何家落水之后,两家除了生意上的事,便再没什么来往了,更别说互相做客。何七从前倒是跟顾妙真一起读书时倒是见过顾家三郎几回,全因这顾家三郎是个热心的小舅舅,喜欢带着苏州来的小侄女四处玩耍,顾妙真与何七熟悉起来后,便也常叫上何七一道。这顾家三郎还时不时向他打探何明玉的近况,何七每每都糊弄过去。顾妙真走后,二人便是再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