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人道主义与不解决完这件事情又会有女人闹进自己家门带来更大的麻烦的想法,何县令不得不前往月然楼解决问题。
黎见恩一脚踢开房门,几人就看到气势十足的彪悍习武女坐在床榻案几旁,而如春,正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从坐姿上看,如春甚至比那彪悍的女子高出半个头。
开门的声音吓到了如春,她被针扎了手,惊叫一声。一时间屋内屋外气流凝结,诡异弥漫。
那女子站起身,她身材娇小,刚到如夏的肩膀。而且看上去也不会习武,只是气势着实足。她着一身暖姜色外衫,身上没有任何配饰,头发高高挽起,在足够英气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误会她是个男人。这种英气与娇气并存,还能显示出气势的气质着实罕见,像是某个大户人家原本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突然有一天替父从军归来,矛盾又和谐。
最终是如夏打破了寂静,她上前抱住如春,关切道:“如春你没事吧?”
如春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头,“扎的疼……”
……
谁问你这个了?
女子看了几人半天,他将目光在郁熠朝和林停晚上反复停留,然后笑起来:
“是什么事情惊动了何大人?”
“你……”何阔山难以启齿。
“有人举报你调戏妓人!可认罪?”一根筋的黎见恩突发职业病。
女子的表情变得神秘莫测起来,她停顿片刻,粲然一笑,大方承认:“是这么个意思,但是这位大人说的太难听啦。首先是我在追她,不叫调戏,我没有动手动脚。其次,在妓院里不能追求真爱吗?这有何罪?只许你们男人在这里消遣,不许女人真心爱慕?没有道理呀。”
一听女人说到爱慕、追求,如春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我……我喜欢男子……”
“你怎么知道女子不好?男子伤你还不多吗?”
“别……请别这样……”
门口几人一时尴尬,不知进退。
林停晚盯着女子看了半晌,走过去问:“我见姑娘面熟,敢问姑娘芳名?”
“纪止纯。容州人,经商路过此地。”
“容州。”林停晚念道,“难怪面熟,家母也是容州人,颇有地域特点。”
纪止纯撇他一眼,讶然,“你不惊讶我的所作所为?”
“什么?喜欢女人?无事,我也喜欢女人,但是我现在和门口那位俊俏的公子是一对苦命的鸳鸯。”林停晚放飞自我。
纪止纯愣了,反应半天没明白这人两句话的意思,眼睛瞪圆看看郁熠朝又看看林停晚。
林停晚继续:“在下林免。我见姑娘乃性情中人,十分投机,不如姑娘请我们留下吃顿便饭,咱们畅谈一番?”
……
一上来就套近乎就算了,怎么还要白嫖自己一顿饭?
纪止纯嘴角抽搐:“当然,相逢即是有缘,林兄不必客气。还有其他几位兄弟,也不用客气……”
除了黎见恩略有拘谨,其他人毫不客气地围坐在桌边。何阔山还叫来老鸨吩咐上一桌酒菜。如春瑟瑟地往回躲,试图在黎捕快身边隔绝开纪止纯。
纪止纯倒是没有再看她一眼,她其实对女人不感兴趣,更何况是一个绣花都绣不好的蠢女人。但是新进来的这两个男人,说不定可以让她不虚此行。
“这位仁兄是?”她看向笔直坐定,一直未开口的苦命鸳鸯的另一个人。
郁熠朝左手中指轻叩桌面,一下一下极其悠闲,惜字如金:“于枫。”
“恕在下冒昧,敢问于公子的眼睛?”
“先天失明。”郁熠朝啜饮一口茶,“不怕姑娘笑话,今日能有缘相聚,还是因为我一直在找寻根治顽疾的法子,路过此地。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寻医问药,一直无果……”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遗憾与无助,淡然地像是在说这茶真难喝。林停晚升起一种诡异的荣幸感,因为他细数郁熠朝那些信口的言语,无论他感到多么离谱,实际上这人的的确确,从头到尾没有坑害过自己。不然以郁老板的口才,自己怕是被卖到矿山还在给他数钱呢。
也许是感受到自家老板不太想继续演下去这样苦情的卖惨,善于察言观色的何阔山主动接过了话头。他表现出一副悲壮惋惜的表情,将那张肥硕的脸拧成十分难看的便秘样子:
“可怜了我这外甥,打小就没享过福。二十好几了,因为眼疾连个媳妇都没有,只能委身于一个男子。大夫看遍了,药方偏方也试了不少,每日吃斋念佛只求一个恢复光明的机会。”
郁熠朝咬牙:我委身?
林停晚:什么叫只能委身于男人?
黎见恩:外甥?何大人竟是郁堂主的舅舅!
而何阔山自觉表现良好:虽然他感觉出这个林公子在自家老板心中有一定地位,但是此人也太口无遮拦了些,在家说说骗骗自家傻婆娘算了,怎么出门在外还要到处宣扬两人莫须有的关系,这对自己清高正直的老板来说简直就是污蔑,他必须要澄清这件事。
纪止纯没有关注到场内暗涌的波涛,只是在看了郁熠朝蒙住眼睛的面庞半晌后说道:“那于公子此次来仓阳也是来找神医的?”
神医?林停晚警觉。
“嗯,但是还没有头绪。”郁熠朝表示了肯定。
“确实,虽然仓阳县内医药医术高超,但近日这神医的传闻仍能从仓阳传出来并日渐名声大噪,足见神医的本事。”她撂下筷子,身体前倾,“我听闻,也只是过路休整的时候道听途说,说这神医藏在仓阳西北的群山中,隐世去了。”
林停晚端着杯子起身,“多谢纪姑娘指点,只要能治好他,纵使刀山火海、生机一线,我们也要去试试。”
一番话说的慷慨大意,他将杯中郁熠朝倒上的茶一饮而尽,动作大开大合见抬手有东西掉了下去。
纪止纯弯腰捡起,是一张地图。
林停晚作势去接,见纪止纯愣住,顺势问:“这个是我们在外求医问药时无意间获得的,之前上面还有些笔迹,但是这笔迹前几天消失了,可能是用墨劣质留存时间短。见此物质感上乘,便用来记个便签。纪姑娘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知这是什么材质的?”
纪止纯在地图背面平坦皮面上摩挲,抬头望向一脸单纯等答案的林停晚:“林公子当真好运气,据我拙眼所见,这不是一般的地图,是一张翎。”
翎,一个特殊的沟通用具,以血认主,凭借血主的血生成字迹,持有者只需将血印在另一张材质相同的纸张上,无论距离,翎上都会出现相应的痕迹。每个翎一段时间内只认一个血主,因此翎在江湖中极其缺乏。
林停晚若有所思:“确实是好东西,但是翎已有主,我们也用不上。”
“可以易主,只是如若找不到原主人擅自易主麻烦一些,此方面我没有经验,需问询查找方法。”
“哈哈,无事,我们一届小平民,也用不上这么高级的东西,改日找个典当铺当了,或者找个有缘人相送。多谢纪姑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