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当即停下手中写字的笔,转头看向他。考虑到小孩子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设置嫌疑人的时候他将哭哭啼啼的小孩排除在外,从未与大众讲述,但是这个人知道。
“我在二楼等新茶。”林停晚转身离开,还不忘补充道,“点心要红豆馅的酥皮甜饼。”
“……”
一炷香后,小厮端着一盏新茶和甜饼来到二楼。
静坐片刻的林停晚看着楼下的客人一部分被留下来,欢呼雀跃着享受免费茶品,大多数人起哄热闹过后继续赶路,还有一部分人闹的口渴了,也留下来点一碗茶水。
真是个不错的吸引顾客的点子,改日让郁熠朝也搞点药品大促、讲故事的活动。
林停晚想着转过身,那小厮已经在对面坐下。他腰间的扇子已经被取下,换上了衙门的巡捕令牌。他正襟危坐,面色正直严肃,像是要坐在堂前为民伸屈。
“大人来的这么晚,不怕我跑了,毕竟刚刚还有几十个人下注人是我杀的。”
黎见恩正经道:“红豆馅酥皮甜饼这没有,去酥饼铺子买费了些时间。”
林停晚:“……”
倒是个实诚人。
“捕快大人好记性,仅有一面之缘便能记到现在还下个套引我过来。”
黎见恩面露惊讶,似乎没有想到林停晚如此开门见山。“你记性也不错,客栈里只匆忙见了一面,你也记住了。我是泾关县的捕快黎见恩,去年刚刚赴职。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找你们。”
“找我们?”林停晚抓住重点,“除了我,你也设计了其他人?”
“你是说郁熠朝吗?他不是去外地了?客栈里当时我排查了,只剩下一个还在睡觉的白胡子老人,审问一番之后什么也没问出来,就是一个误入案发现场的客人。至于那个站不稳的软骨头男人和哭哭啼啼的小孩,至今还没有下落。”黎见恩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林停晚的威压,将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林停晚眼神中充满警告意味,“你认识郁熠朝?”
“不认识,这个名字是我去医堂问的。他在泾关县里很有名。”黎见恩不知刚才哪里没解释清楚,让林停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他还是严谨地纠正,“我是说,他人缘很好。”
林停晚眉头缓缓舒展。这个人聪明的一阵一阵的,说他愚蠢,不可能在一个月里就从偌大的地域找到仅见过一面的人,还设计让他上钩。说他聪明,他的做事说话风格怎么看也不像。
看来只能打坦诚牌了,“大人应该观察我很长时间了,对我的出行都了如指掌。如若怀疑我是凶手直接拿个麻袋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我绑了不就行,如此大费周折和钱财,是有何事?”
黎见恩挠挠头,一副“你怎么这么快就看穿了,我还有好多话没说”的表情。斟酌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我要是怀疑你是凶手要将你就地正法呢?”
林停晚见他憋不了一点,陪他走流程道:“你跟了我们这么长时间却不动手,要么是你手中没有确切的证据,同时也暂时没有权限直接实施逮捕以便屈打成招。要么就是你自己也不相信我们是凶手。纵使你怀疑我们,但是弃店跑路的店家店奴更可疑。再加上观察到我们老实本分、扶危救困的情况,便更加不会轻易定我们的罪。而且,早不来玩不来,怎么郁熠朝一走,你就上门了呢?”
黎见恩看着对面清秀俊俏的男子微微笑着,露出两颗虎牙,一时不知道“自己想说的话被跳过不能说出口”和“自己想说的话被别人给说了”两个哪个更心塞。
他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通一通栓塞的气。
他顺了好半天气,林停晚好整以暇地小口小口啃着甜饼,有些好笑。
“林公子聪慧过人,黎某还有一个问题。林公子怎么进茶楼之后就径直找到我了呢?我本计划着在这里宣扬几天温水煮青蛙。”
林停晚放下甜饼,目光不知看向黎见恩身上何处,看得后者心中发毛,他才缓缓开口,“阁下这身衣服是绸缎做的。”
如此高级的面料,必定不是一个小厮能穿的起的,甚至一个捕快都穿不起。
“想来这免费的茶饮也是黎捕快贴的钱,大手笔啊!”林停晚继续道。
黎见恩一脸不解:“也没多少钱……”
果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刚刚免费请了近五十人,一个人的套餐按照二十文来算,足足一贯,他半个月的工钱呐!
地主家的傻儿子思考了一会未果,正色道:“我找你确实有事相求。敢问当时在客栈中,那个孩子的名姓?”
林停晚猜不透他要问什么,如实答:“刘牧。”
“当真姓刘?”黎见恩激动地站起身,“那就是了……我接到幼童失踪的案子,这些天我一直在寻他。”
“天底下姓刘的孩子这么多,你怎么知道刘牧是你要找的人?难道报案的人都没有告诉你孩子名姓?”
黎见恩并未答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干枯的沙蒿秸秆编成的兔子。
“报案人确未告诉我他的名字,只是说丢失时手中拿着这种小玩具。这个是我在客栈里找到的。我找到你,是想确认孩子的身份,最好能见上一面。”
林停晚抿一口茶,不解道:“你一个看上去正直仗义的捕快,大漠里发生了命案不找凶手,反倒来寻孩子?”
“大漠里的命案我已经呈报上去了,但是整个客栈的工作人员都消失了,着实古怪,衙门内一时不知从何查起。再加上那个胡子拉碴的死者前面有作奸犯科的案底,负责这个案子的同僚没有那么上心……”
不知从何查起,自然是要从命案的见证者开始。但是这些日子却一直没有人找到他们。到底是谁在其中暗暗操作?是郁熠朝?还是衙门内的捕快认为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不明不白死去的犯人得罪县丞的侄子?还是坐在对面的人有所隐瞒?
对面的人对林停晚的思绪有所感知,继续解释:“至于不找郁堂主,着实是……”
林停晚以为他要说郁熠朝的裙带关系会对他的职业生涯产生毁灭式打击。
“……着实是他看起来太聪明了,我怕自己一和他说话会露怯,你们两个人都不帮我了,所以趁他不在……”
“?”
我看你这不是诚心来寻求帮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