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的脊背骤然放松,她才察觉额头隐隐有细汗渗出。
希望一切顺利。
*
离峡谷不远。
一半定胜军领在前头,另一半抄后催着流民向前,有逃跑的就地处死。天热徒步,肚里空空,不死也半残。好在今日赶路的人并不着急,他们在炎炎烈日下慢吞吞地往前挪着,还算能忍受。
陈木时握着缰绳,落后纪保全半个身位的距离,他见方才派出的斥候很快回返,对纪保全报告道:“将军,前方安全。”
斥候说话时非常特意地晃了晃左手。
纪保全没注意,他身后的陈木时却将眼神投了过去,斥候晃动的左手上缠着哨子。
看来崐州的人已经到了,他的目光陡然幽深起来。
旁边的纪保全还在“哈哈”笑道:“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即便有流民拖累,我们也能提早赶到崐州。”
没人回话。
大笑着的纪保全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他偏了偏头,刀刃代替想象中的微风吻上他的脖颈,霎时血流如注。
他骇然转头,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声音又惊又怒:“你!!”
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他喉咙处涌出来,除了最开始的“你”字外,他没机会发出下一个声音。
见他一口气没死绝的陈木时轻啧一声,不耐地想道:砍偏了,让这废物多活了一会儿。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刀,血光一闪,纪保全的头颅滚落下马背。
陈木时嫌恶地将刀锋上残留的血迹甩干。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马和人早有准备,无人讶异。
陈木时冷冷地看了死不瞑目的纪保全头颅一眼,命令道:“把我们的诚意送给崐州。”
“是。”方才来报的斥候接过命令,取出一块布将沾满血和灰尘的头颅装好策马而去。
他走后,陈木时转头下令:“全军原地休整。”
传令官将他的话一层层往后传。
大军停在原地,后面的流民也跟着止步。他们茫然呆滞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停下来后酸痛难忍的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好事吧?
有的人听到了修整的命令,就地坐下,沉默许久的人群逐渐有了窃窃私语。
走不动路险些要被不耐烦的士卒推倒在地的流民一屁股坐下,看着自己周身飞扬的尘土想:看来是好事。
另一边。
江乐等来了所谓“诚意”。
她打开被血浸湿的布,凝视着手中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
来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头颅就送到了她手上,她捻了捻手上沾到的血液,还很新鲜,足以说明陈木时下手果断狠辣。
江乐并不知道定胜军的主将长什么样,但她也并不需要知道。
重新将布条绑起,江乐随手将头颅递给身边人,她上前一步,对前来赠礼的斥候道:“带路吧。我要见你们将军。”
*
陈木时这边刚下令结营,那边斥候就带人过来,他盯着来人——体格强健、臂膀有力、下盘稳当,双手满是茧子。
习武之人。
他想。
“姑娘好胆量。”陈木时翻身下马,抱拳行了一礼。
江乐回他一礼:“将军好胆量。”
他指她孤身一人来到不相识的三万大军前面。
她指他下手果敢,当机立断。
但江乐并非孤身,陈木时则是从纪保全成为他新上官后,就想这么干了。
他可是足足想了两年,两年!
两人相视一笑,对各自的印象微妙地出现了偏差。
*
临时的营帐搭好后,陈木时与江乐在军帐中坐下。
江乐将崐州的计划缩短成一句话告知他:“我们需要直取南面五城。”
听完,陈木时心思一转,想通了其中关窍。
他倒是无所谓,反正都已经背叛锖州,他秉持的理念是在其位谋其职,于是很轻易地转变了思维。
陈木时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炸弹:“锖州现下负责守城的将领我都认识。”
“他们会给我们打开城门的。”他道:“在没人知道主帅被我斩杀的前提下,定胜军就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江乐试探道:“那些守城的将领怎么样?”
一提起他们,陈木时脸上的淡定从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言简意赅:“一群臭虫。”
“我阿谀奉承,帮他们擦屁股擦了两年。”他满脸怨气,只有在转头看向江乐时眼里才闪过期待的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碾碎他们的脑袋了。”
云沧宫的怪人很多,江乐见怪不怪,她直接忽视陈木时想要立即出发的欲望,沉思片刻后道:“待太阳落山,夜幕升起时,你挑一千人跟我走。”
“夜晚比较适合藏匿踪迹。”她双眼明亮,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为了崐州和主上,”
云沧宫名义上被灭后,原本的云沧卫改名为崐州卫,他们对宫主的称呼也从“宫主”改为了主上。
“我需要万无一失的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