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醒来那年,山上的仙子神灵们都说她真不会挑时间,因为那年适逢不周山最冷的一年。神族寒冷不自知,倒也不觉得如何难熬。可苦了这些平日里潜心修炼的仙子神灵们,修炼之余还得分心御寒,好不麻烦。
或许是天赋异禀,她不惧寒,并且自打出生便展露出不凡的修炼天赋。可最后,谁能想到她竟是这偌大的不周山上,唯一一个修炼了整整四百余年却始终无法化神的灵者。
要知道,神灵若无法在五百年内成功化身,可是会修为散尽,暴毙而亡。
这是玄霄告诉她的。
玄霄是谁?他可是不周山上神族的月神,在天界诸神中地位崇高,是她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人。
那日,她缓缓睁开眼,一袭玄色长袍的玄霄在不远处站着。他明明只是随意地站在那儿,就已像一座难以跨越的天堑。那天堑正好够她看清他的模样。
玄霄五官俊雅,眉目疏冷,凌厉的下颚线条一看平时就不苟言笑。若不是右眼下的小痣为他添了一份柔和,他活脱脱就像是话本里的冷面判官。
那时他面上有惊有吓,有喜有哀,有痴有怕,神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近,走得极慢,小心翼翼的样子似是生怕梦碎。他抚上她的脸,颤声轻唤:“瑶光……”
那声音中蕴藏着复杂的情愫,却令她感到茫然不解。
“你在唤我吗?”瑶光不解。
玄霄一怔,凝视她的目光愈发复杂。恍惚间,他眼下的小痣竟仿佛化作了他的泪。半晌,玄霄收起所有表情,冷声道:“对,瑶光是你的名字。”
瑶光:“既然你识得我,那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不周山上的神灵,方才初次觉醒神识。”玄霄简短地答道。
瑶光追问:“那神灵是做什么的?”
“修道成神。”
“难吗?”
“对你而言,不难。”
修道?成神?瑶光心中闷闷不乐,只觉做神灵唯有成神,真是好生无趣。于是她问:“若我选择不修道、不成神呢?”
“不行!”玄霄眸光骤然暗沉,察觉她似被吓到,便放缓语气解释道,“若五百年内神灵无法化神,可是会被灰飞烟灭的。
“灰飞烟灭.....”她重复了一遍,“是会消失在世上的意思吗?”
“嗯。”
她嘟起嘴,拍腿道:“那可不行,这世间美好之物我尚未见过,怎能就此消失?”
“如此,便留在不周山潜心修炼成神吧。”他的声音如魔音般在她耳边回荡,“待你成神之后,便可自由自在。”
她喃喃自语:“自由......”
“往后,我教你修道之法。”
“那我该叫你什么?”瑶光脱口而出,“师傅?”后面那两个字,在她看着玄霄说的时候说得极其顺口,顺口得像是以前便对他叫过许多遍。
玄霄敛下眉眼,掩去情绪,沉声道:“明日起,便开始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步伐极快。
玄霄严厉无比,除去专心教导瑶光修炼外,对其他事物皆漠不关心。而在他的悉心教导下,瑶光日夜苦修,废寝忘食,终于在十年后,她熟练掌握了所有咒法,信心满满地准备迎接她的第一次化神。
出乎意料地,她失败了。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和迷茫。
玄霄却仿佛对此视而不见,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就算往后化神依旧失败,他仍然尽心教导她,只是不再像从前耐心,亦不像从前那般时常陪伴。
时光荏苒,渐渐地,他甚至称她已出师,独自离开,杳然无踪。
此后,只有白冕,神族日神,玄霄的好友,会在她化神失败时,一直陪伴在她左右。
然而纵使有白冕的安慰,瑶光心中始终无法释怀玄霄的离去,她一遍遍地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
自责和愧疚如潮水般涌来,但她没有沉沦,反而是将这份痛苦转化为动力,更加刻苦地修炼。她没日没夜地钻研神术,一遍遍地练习法诀来提升自己的灵力准备下一次化神。
仿佛着了魔一般。
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成神,亦是为了成为玄霄期望的那个人。
但若这些都是假的,她苦修四百多年!忍受了四百年多年化神时剥骨般的痛苦!长久以来的自责与愧疚!
到底是为了什么?!!!
浓烟如墨,滚滚而来,一滴清泪划破梦境,瑶光猛然坐起,眼前还是国师府那与蓬莱观一致的居室,心中警铃大作。
这几日除去昨夜,她根本不可能睡得如此沉,更不会入梦,再加上这浓烟滚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环顾四周,却见漆黑一片,唯有窗外隐隐透着火光,心中一紧,莫非是走水了?
可为何无人喧哗?
鼻间嗅着烟熏中夹杂的诡异香气,瑶光眉间紧锁,这分明是魔族的气息!
来不及多想,她不顾衣衫不整,瞬移到烟火最盛处——国师府最高的楼阁,也就是贺怀慈的居处。
为何只烧此处?难道有人要害国师?
瑶光跃进阁内,看见榻上贺怀慈仍在酣睡,嘴角噙着笑意,对这火灾浑然不觉。
可国师安然无恙,一点都不像是被恶人盯中。
难道是为了宝贝?
八荒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