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后,真的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他张开双手,表情无辜:“那我怕了,你们走吧。”
两人惊喜对望,异口同声:“真放我们走?”
“嗯。”
那人微微颔首,笑意盈盈地看向他们。
下一秒,牛大拉着小弟撒腿狂奔,生怕那人反悔。他们一路狂奔,发觉鬼打墙似乎消失了,见离那人越来越远,均松了一口气。
突然,身后之人悠悠开口:“你可知九重家灭门于何时?”
小弟被牛大牵着跑,空出了思绪的空间,隐约忆起在怪谈中,提到九重家便会提到千灯节。而下个月,正是千灯节。
那人自言自语:“是五百年前的千灯节一月前。”
小弟想起今天日子,心中一惊,猛然回头,明明离得很远,他却清楚地看到那人俊美的面庞上扬起诡异的笑。
“跑够了么?”那人声音轻柔,却如毒蛇般钻入两人耳中,“我来抓你们了。”
话音未落,两根飞镖分别穿过他们额间,两人倒地,没了生气。那人懒洋洋地走过去,一左一右地拖着俩人尸体,慢慢走回方才那座荒废的深宅。
他手起手落,砍掉尸体的双腿,拖着他们在宅中穿梭,尸体流出的血,顺着他走的路流了一地。
尸体的鲜血渐渐流干,他来到一处庭院,随手将尸体丢入一旁浑浊不堪的池塘。那池似乎很浅,水面无法完全没过尸体。
他抱怨道:“每年都来给你们画这永世不得超生阵,可真累煞我了。让我一个大魔头来做,你们面子可真大。”
“你说是不是啊,我亲爱的祖母?”说罢,他便一脚狠狠踩在一处微微凸起上,力气大的恨不得将那处踩穿。
霎时间,地底传来阵阵哀嚎,凄厉无比。
他似乎有所察觉,故作诧异地捂住嘴:“哎呀,我忘了,你不喜欢我叫你祖母,以前我都是叫你干祖母的。”
“祖母!”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那人回头望去,眼前景象如梦似幻,庭院瞬间仿佛青春回溯,浓浓绿意,池水清清。
“放肆!”本在院中好好赏花的老妇人似是被吓到,一手甩开朝她跑来的孩童,怒目瞪向跟上的侍女,厉声质问:“你怎么看的他!”
孩童出奇的瘦小,措不及防地被这么一甩,掉在地上,手脚被粗糙的石路磕出了血口子。
侍女见状,连垂眸看一眼地上受伤的孩童都吝惜,连忙跑上前,战战兢兢地解释道:“老夫人,奴婢知错!奴婢已经派人抓住了他,可是他竟无礼地咬伤了奴仆,还自己挣脱了束缚,跑了过来!”
老妇人面容冷峻,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躺着起不来的孩童,口中怒斥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你可以走了!”
侍女听后,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被送走,就意味着会被卖入黑市,好不容易从那地狱出来,她绝不能再回去那个地方!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哀求道:“老夫人,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能再进去那里了!奴婢再进去必死无疑啊!!!”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却无济于事,最终被拖拽远去,直到声音渐渐消失。
“你,抬起头来。”
孩童缓缓抬起头,面容精致,眼眶泛红,像只惹人怜爱的兔子。
“你叫什么名字?”老夫人问。
孩童怯怯地答:“阿紫。”
“阿紫?”老夫人挑眉,上下打量着孩童,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倒是好名字,紫气东来,寓意不凡。”
“不是,是九重紫!阿娘生我时屋前种满了九重紫,所以便取名阿紫!”想起阿娘,孩童忘了身上的伤,咧嘴一笑,比身旁的矜贵的花儿更好看。
老夫人闻言,眼眸微眯,瞬间敛回笑意。气氛骤然紧张,其他人都识趣地低下头,紧闭嘴唇,屏住呼吸。
“什么野花野草?贱种配贱名,倒也相得益彰!”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孩童,仿佛在看一件肮脏的物品,声音如同淬了冰般刺骨,轻蔑道:“都忘了你娘是那个不入流的贱胚子了,你跟她一个贱样,就连名字也这么低贱!”
孩童不解老夫人为何突然变脸,轻轻唤一声:“祖母?”带着一丝希冀。
“唉?你可别胡说。”老夫人不耐烦道:“你只是我们九重家好心收养的孤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可孩童记得明明他母亲曾跟他说过......
“祖母,我娘......”
老夫人冷声命令道:“叫我干祖母。”
老夫人一个眼神,他身后的仆人见状,会意地一脚踹在他身上,孩童吃痛,发出一声惨叫,“啊!!!”
“叫我干祖母!”老夫人再次厉声喝道。
老夫人等了半晌,孩童疼得咬紧牙关不说话,他身后那人恶狠狠地踢着他的伤处,示意他开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他强忍着剧痛,声音嘶哑而破碎地说:“啊……干……干祖母……啊……母亲。”
“叫得这么难听,真是丢人现眼!”老夫人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走到一半,她又折返。孩童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火花,却见她举起拐杖,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仔细端详。
“你以后就姓六重罢。九重这个姓氏对你来说,太贵重了。你——”老夫人俯视他,“不配。”
说完,老夫人拂袖而去,只留下孩童独自坐在地上,鲜血染满了石路,也染红了落花。
春色褪去,回过神来的六重紫,低头发出诡异骇人的桀桀笑声,回荡在荒宅之中,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