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她,他听那个人的话,给她一遍又一遍地激起她对她师姐的恨,激起她的恶,让她吃人堕魔。
他误打误撞地带着她来到这座山上,遇到了一户人家,当家的隐归的文人学士,见他浑身狼狈还给他添上热饭。他啊,也是狠,从来没有杀过生的他,第一次杀人,便是杀了对方一家四口。本来愧疚的心,在看到爱人越来越鲜活的身体时,他也无所谓了。
他们甚至还鸠占鹊巢,成了亲,定了结界,种了梅树,这不就是他们想要过的生活吗?就像她说的一样,幸福。
但,是真的幸福吗?
“不管你信不信,镇魂剑其实忠心认主,不会随意为他人所用,娘子她当时收到剑时也是花了几年才能让镇魂剑听她使唤。”他眼眸深邃地望着瑶光,慢慢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曾失忆过。”
瑶光怅然,不知作何回答。
“在下曾听闻这南秦有一国师,法术超凡,德高望重,他的法宝八荒镜能照出人的过往。待你恢复记忆,你既答应了娘子帮她复仇,希望你说到做到。”
“瑶光自然不会食言。”瑶光匆匆回道。
“那便好。”梅旭一手轻柔地环过杏桃的背,一手温柔地托起她的腿,将她轻轻抱起。他怀里的杏桃像是睡过去了一般乖巧,依偎在他胸前,仿佛天生的一对佳人。
“师姐,就此别过吧。”
他淡淡说完,抱着杏桃往山间走去。他的背依旧挺立,如初见时那般不卑不亢,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走得极稳,仿佛要把每一步都铭刻在心间。
有风吹过,吹落红梅枝头堆积的簇簇白雪。明明已有暖阳,却比以往的每一个雪夜都要寒冷,冷到瑶光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躲起来。
“你真的要去上京找南秦国师吗?”
身后,司幕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瑶光转过身,眼神决然地说:“答应了便要做到,更何况,我本来便是要去上京上报宣阳王谋反一事。”
“若记起记忆会让你失去很重要的人,你还会想要记起来吗?”司幕看着瑶光,轻声问着,心中一阵酸楚。
“可是,司幕公子,”瑶光顿了顿,“若真的像梅夫人所说,我曾承欢父母膝下,我曾修于蓬莱观门下,我曾有修仙同门陪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现在已经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了!”
“若真的像梅夫人所说,灭门之仇,别说是帮她,更是我该做的!所以,我必须要去确定我是否是她口中的师姐。”她声音中带着悲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面对这瑶光的直视,司幕几乎要被她眼里的悲伤泪水吞没,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师傅!”
“昀之仙君!”
季昀之身形不稳,轰然倒地。司幕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探查他的内息。眉头微蹙道:“灵力耗尽,虚脱无力,快带他进马车离,我助他疗伤。”
瑶光二话不说,便想将季昀之抱起,怎知脚腕处一阵疼痛,应当是刚刚打斗中受伤了,一个踉跄,倒在了司幕身旁。
“别逞强。”
司幕及时将她扶住,瑶光却将他甩开。
一旁的季伶见状,伸手接过季昀之,将他背起,大步流星地朝马车走去。青稚则随时在一旁准备替他接过季昀之。
瑶光此时就像是一只刺猬,敏感,脆弱,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用锋利的尖刺包围自己,连司幕也不能触碰到她。她强撑起自己站着,一瘸一拐地爬上马车,靠坐一旁。下山的路很漫长,漫长到她几乎恍然一世,漫长到她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己的一生。她彷徨,她的心里似乎有一团迷雾,任由她怎么拨都拨不开。
在不周山的几百年里,她有玄霄,有白冕,还有山上所有仙子精灵的陪伴,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祥和,似乎她的人生只有修炼成神这一件事。
但她,真的渴望成神吗?
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无法给出答案。
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是啊,她是神灵瑶光。但那真的是她的一切吗?
忽然,她感觉身后梅旭的气息突然消失不见,又以极快的速度在她背后蔓延。她顿住回头,一片绯红引入眼帘。
山上皑皑白雪,一席寒风而过,满山梅花似海皆起,唯有悬崖旁,最为艳丽的梅花树下有一少女青丝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