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眸扫过底下的银票,最终视线停留在卫雍的脚下。
那双尖头朝靴竟破了个洞。
堂堂贪污受贿的正一品大员,更是有太师的名衔,朝靴怎么还会破洞?
莫不是为了往里面塞银票?
齐明煊这样想着,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也不好意思问,现在的关键还是在于贾垢,不在于卫雍。
到底是和小皇帝在一起待久了,卫雍很快便察觉出齐明煊异样的目光,心说:难不成是为了地上的这些银票?
用余光扫视着满殿的银票,卫雍茅塞顿开:确实挺多的,群英殿都快装不下了,还是拿回府上更好。
莫不说藏匿银钱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比如说:卫府。
“陛下……”贾垢语塞。
“朕看你一点也不冤枉,钦天监司行是吧?你这官职确实挺好哈!那朕就大发慈悲,赐你个死刑。”齐明煊挥了挥手,厉声道:“拉下去,杖毙。”
眼见亲手搭建的戏台被齐明煊毁的彻底,卫雍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一丝欣慰。
这小皇帝长大了,今日的风雨,也即将结束。
被“杖毙”二字吓到尿裤子的贾垢终是没了力气,随后绝望的看了一眼高坐在上的齐明煊,心里咯噔了半晌:陛下,永别了。
这下总能彻底闭嘴,再也无法开口了。
被拖走之前,贾垢无比仔细的思量着,痛心疾首的纠结着,终于在最后一刻开了口,求救道:“卫……”
没说完,就被接收到齐明煊使的眼色的禁卫打晕了。
“喂什么喂?”齐明煊偷偷瞄了一眼卫雍,见他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于是假笑道:“他不叫喂,他叫卫雍。”
卫雍:“…………”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见卫雍不语,齐明煊思索着,以现在的处境来看,还不能去抓卫雍的把柄,只能糊上一层窗户纸。
来日方长。
……
鲜血染红了皇宫中的某一角落,随着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
而在这杵了无数根杆子的大殿上,只有卫雍和齐明煊坐的安稳。
贾垢临死前的开口,不是求陛下饶命,而是向卫雍求救,这说明了什么,臣子和皇帝都是心照不宣的。
若是换做其他皇帝,此时就要和卫雍兴师问罪了,雍乐帝不会,他从小就信任卫雍,将卫雍视做老师,即便有时候会怀疑卫雍,可疑虑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些,卫雍都知道。
约莫着杖刑结束以后,卫雍半坐半卧在鹤椅上,困意四起。
整间大殿上,除了齐明煊,无人敢直视卫雍,自然除了齐明煊以外,无人发觉卫雍面露困色。
大殿安静的出奇,若不是有殿外的雷鸣声相衬,估计听到的就只剩下如鼓点般的心跳声了。
好在雷声遮掩,竟让有些人胆子大了起来。
钦天监司正贾元礼站了出来,油嘴滑舌道:“陛下,微臣监管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听到九不发言的钦天监司正站了出来,卫雍困意褪尽,斜睨一眼贾元礼,满脸不屑:嘶,老东西。怎么哪都有你?
刚才跟死了亲爹一样哭丧着脸,现在倒是舔着脸上来了。
卫雍眼底的不悦令眸光黯淡几分,被小皇帝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别整这没用的马后炮。就算是死狗,那也贾家狗,还有……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去年好像是贾爱卿极力引荐他来钦天监当差的。”
齐明煊睥睨着老奸巨猾的贾元礼,阴阳怪气的说:
“这是指望一个小小的司行,给你钦天监建几座金山银山吗?”
这舒适的骂人声,听的卫雍心情舒爽,不经意间微微簇着的眉心,也悄无声色的展开。
咔啦几声,惊雷四变。
炸醒了说不出话来的贾元礼。
“钦天监不是微臣一人的,而是陛下的钦天监。”贾元礼慷慨激昂的声音徘徊在大殿上。
尾声如雷,惹人厌弃。
齐明煊龙颜大不悦,心道:你炮仗投胎啊?呦呦呦,还燃起来了。
“那要你个司正做什么,溜须拍……龙吗?”
齐明煊越想越气,撇了撇嘴道:“贾爱卿,朕早就说过,贪得无厌没有好下场,你们天天喊着国库空虚,敢情国库里的钱都上你们府中去了,这是想搭建戏台,倒反天罡啊!”
众臣一听,如芒在背。
卫雍一听,身心俱佳。
这戏台搭建的甚好。
不过,齐明煊才是帝王,卫雍想着总归还要做做样子。
于是,以卫雍为首的文武百官纷纷跪了下来,卫雍代表文武百官发话,义正言辞道:“陛下,臣等并未中饱私囊,还请陛下明察。”
说话倒是滴水不漏,但卫雍的眼尾却多了几分谐谑之意。
按理来说,以身请罪总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为国捐躯的模样,来讨得浩荡皇恩的垂怜。
此乃赤条条的已身入局。
卫雍总是不同的,他讨得不是垂怜,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讨得竟是小皇帝的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