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祭台上下几人围着那半人半鬼的东西打得不可开交,喧天的白骨和怨气卷得跟榨汁机似的,不时可以看见无言的金钟左闯右奔。
“端公怎么杀啊?教授,说半天你说到点子上没?!”
曾教授跟看白痴一样白了他一眼,只好加快语速说:“血!端公的血于他们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
方黎立刻捕捉到了这一点,迅速转身,化身为巨蟒,将无言卷起,朝田振文扔过去。
无言凌空施咒,单手在空中翻飞,金刚杵瞬间变大,几声巨响之下,十八罗汉从其中腾跃而出,朝田振文飞扑过去。
那厮眼看着要敌不过了,头痉挛般地往回一缩,做出了野兽般的蓄势动作,一个飞跃,将罗文拖住,然后朝下一钻,消失在了尸骨堆里。
“追!!!”
十八罗汉双手合十,在无言的咒语下,哐哐几脚跺地,霎时间山峦共震。那洞口旋即裂开,露出其下的无底深渊。
方黎率先一个猛子扎下去,其余三人迅速抓住蛇尾,也跟着向下。
田莹红着眼,也追了下去。
曾教授趴在裂缝边伸头看了看,被下面的漆黑一片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回去。
田振文伸出鸡爪一样的手,五指直插罗文的天灵盖,先将他头顶那最后一盏微弱的青灯摘了下来,随后又将他的命格吸出来。
正在他准备将其彻底粉碎时,马王爷大喊着“你奶奶个腿儿的!”就冲了过来。
两人瞬间扭打做一团。马王爷抠着他后脑的两个眼眶,就把他的头狠狠地往地上砸。一手掐住脖子,恨不得将他一把扭断。
田振文力大无比,吃痛狂叫,一翻身,将马王爷压在了身下,张嘴就要咬下去。卢晓义一张符咒甩过来,将他弹开。
方黎一个飞身,将他缠倒,大喊一声:“秃子!”
无言应声,金钟猛地飞过来,在靠近的前一刻方黎堪堪脱身,金钟便一口气将田振文罩住。
卢晓义:“这次关紧了!别再让他跑了!”
闻言,无言放低中心,右脚一跺,一块闪着佛光的金砖就飞了过去,一下从金钟下的岩石铲进去,将田振文围了个严严实实。
田振文龇牙咧嘴地看着几人,不断地扑向金钟,又被佛光挡回去。他发了狠,开始不要命地撞击,双眼死死地看着倒在远处的罗文。
马王爷怒斥:“作恶多端的畜生!爷爷我今天就要收了你!”
他抽出一张符纸,扔向空中,大喊:“天地风雷,水火山泽,火来——”
熊熊烈火应声而来,自上面的裂缝,汹涌而下,涛涛之势,有如黄河之水,将田振文团团围住。
田振文在金钟里惨烈地嘶叫着,不住地缩爬滚打,但避无可避的高温无情地炙烤着他,将他体内的血一点点蒸干。
马王爷深吸了一口气,火光将他的脸烤得通红,最后冲着那团扭曲的怪物低声说了句:“幸好你当年杀的人多,这火是被人油点燃的,你也活该被自己的罪行烧死。”
随后他转身背起罗文的尸体,冲几人抬抬下巴:“走吧。”
他为了追当年残杀自己一家的罪魁祸首,已经折腾了十几年了,今天就算大仇得报,也总觉得心中那块石头永远落不了地了。
田振文还在黑暗中苦苦嘶吼,丑陋的身躯挣扎着在火中打滚,烈火中不断地出现当年那些枉死的人脸。
如果张煜在这里,他会发现这些人脸在迎亲的八卦阵中也出现了,在那堵巨大无边无际的火墙上。
他们本应该健康地活着,自然死去,他们本应该可以看着自己的子孙成长,然后安然躺进这片耕种了一辈子的土地。
祭坛之上数百米,一座荒村逐渐消失在了虚无中,人们携手离开,没有回头一眼。
“回家咯……回家咯……”
围在清泉乡的那些人突然就像被抽了魂似的,远远地对着窗外的远山发愣,愣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遗忘了什么事,但似乎又更安心了。
四人走后,从一边黑暗的角落里爬出来了一个鬼影——是田莹。
不对,她是被人拖出来的。
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着一片狼藉的人是丰沮。他微微一笑,眼底涌出藏不住的嫌恶,似乎是在看一个愚蠢的畜生。
他将田莹往地上一扔,对着已经被烤干了血的田振文说:“心软的下场就是死,你始终舍不得你这宝贝女儿,早把端公的位置传给她不就好了吗?还非得我亲自动手,脏了手了,啧……”
说着他缓缓蹲下身去,抓住田莹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靠近她轻声说到:“我看你女儿做端公没什么不妥的嘛,最起码没你那么容易死,端公不死,我的哥哥就永远不死……”
田莹此刻额头青筋暴起,浑身上下都在抽搐,血管内如有无数蛊虫爬过一般,火烧火燎地刺痛着。
在这短短的几息内,她的脑海中就被强行灌输了端公自诞生之出以来的千年历史,种种怨恨、不公、屈辱、痛苦都在顷刻间涌入她的脑海。
她听到无尽幽冥的号角声,阴兵过道的回眸,在那一瞬间,她被那鬼魅空洞的双眼看穿了灵魂。
于是被浑浑噩噩地扔进了黄泉中,不断地沉沦,下落,直到被黄泉恶鬼分咬食之。
最终她在幽冥的深处,看到了一个白发红袍的鬼影,那人负手而立,扭头之际,那双眼让她觉得无比熟悉,那是一双刻进血肉的眸子。
田莹立刻跪地认主,一声“端公老爷”便从心头窜了出来,脱口而出。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同一时刻,幽冥无数的浊气自她的口鼻而入,天道降临,在她的神魂上打上烙印。
诅咒落成——
与此同时,方才奄奄一息的袁禧猛地一睁眼。眼中燃着独属于幽冥的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