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园内的王三小姐如何恼怒,谢沅闲庭信步出了月亮门,一个小丫鬟就“扑通”朝他跪了下来。
“多谢小郡王。”
这个小丫鬟同那被打的心儿是十分要好的姐妹,方才见心儿快要被三小姐打死,故而偷偷溜去前院求助。
她本想去找府中最仁慈的大公子,但半路却撞见了小郡王,她虽然心急,但也知道此时若朝外人说出事情真相,三小姐事后定饶不了她,于是只慌张地说,太子殿下上次的相思鸟出了事。
小郡王也不知是闲的还是来看热闹的,竟然让她带路跟着来了花园。
谢沅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谢我做什么?你该谢的是来你家做客的那位夫人。”
小丫鬟点头称是,谢沅笑了笑,大步离开。
因为谢沅的话,王三小姐为了面子,给姜贞送上了一份厚重的谢礼,让贴身丫鬟送姜贞离开王府。
在王家耽误了些时间,离开前已是金乌西坠,出了门,红杏欣喜地道:“小姐,是姑爷来接您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路旁果然停着一辆熟悉的青布马车。
墨竹正靠着车厢打瞌睡,车帘子掀着,陈恕正坐在里面看书,不时向外张望。
“贞贞。”见到她出来,陈恕眸光一亮,立刻下车相迎。
看见陈恕,一整日的疲倦涌上心头,姜贞快步过去挽住他的手臂,小声道:“恕哥哥,我们快先回去。”
这王家看着富贵,里面却满是阴暗。
陈恕轻声应了,听出来姜贞今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轻搂着她的肩拍了拍,扶着她上了马车。
谢沅与王廷敬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那是陈恕吧?”王廷敬不无羡慕地看着那对璧人,没想到对谁都冷淡疏离的陈恕,竟还有那样温柔的一面。
谢沅嘴边噙着笑,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帘子被陈恕放下,掩住了那抹倩影。
回到家,姜贞才屏退下人,同陈恕说了今日在王府的经历。
“为了一只鸟,就要让一个鲜活的人陪葬,王三小姐如此,可见王家也不是什么善类。”姜贞叹息道。
陈恕直言道:“家风不正,必有灾殃。”
只是如今朝堂上几乎是王家说了算,谁也不敢置喙。
若之后太子登基,那这天下,也就差不多改姓王了。
陈恕眉心紧锁,忽然想到,当初柳大儒说在帮查岳父的卷宗时,受到了阻挠,有这个本事把控吏部的,会不会也跟王家有牵连?
正沉思着,眉心传来一抹温热,一抬眼,姜贞纤白的手指正点在眉梢,似是要将他的愁绪抚平。
陈恕握住她的手,手指交缠的温度,平息他心中的波澜。
翌日陈恕又被明熙帝传入了宫中。
这回只召了他一人。明熙帝在殿试时就看中了陈恕,这一个月将他放在翰林院历练,在他的授意下,安排给陈恕都是一些琐碎的事务,不过陈恕从未抱怨,修书也勤勉,确实是个可用之才。
清凉殿中,明熙帝正凝神看着折子。陈恕见今日只有他一人,也并不恐慌,行过礼后,安静垂手站在一旁。
大约过了一刻钟,明熙帝才放下了折子,转而拿起一份卷轴,招手唤陈恕近前来。
“陈爱卿,朕今日叫你来,是想起你殿试时的所著的文章,有几句话要问你。”
明熙帝指着卷轴道:“你这里说,实政之要,属于规矩备具,诸司百府通悉,朕且问你,天下之大,官员之巨,如何一一检视?”
他之所以会在一众进士中钦点陈恕为第二名,正是因为陈恕的这篇时策令他印象深刻。
若论词藻,探花许世清的更加明丽,但陈恕的许多观点,与明熙帝不谋而合,让他心下大喜。
陈恕恭敬地回道:“回陛下,下官以为,政通在于官清,应严遴选之条,广任能臣,严惩奸佞,辨明冤枉,以正廉明。”
明熙帝闻言含笑不语,鹰隼般的目光紧盯着陈恕,似是在审判他话中的真假,陈恕低垂着眼,脸上一片淡然。
半晌,殿中才响起明熙帝的轻笑声,“陈爱卿言之有物,朕果真没有看错你。”
这也是短短几日中陈恕第二次听见这话,帝王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固然令他心潮澎湃,生起报国之志,但与此同时,心中竟生起一股寒意。
明熙帝转移了话题,没在同他谈论如此正经的事,而是让陈恕给他读了半个时辰的书,赏了一块用过的徽墨,便放陈恕离开了。
陈恕走后,稍间中一位身穿锦鸡補服的男人垂手走了出来,默默站在一旁替明熙帝研磨。
“少斋,陈恕此人,你以为如何?”明熙帝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