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陈恕的目光,姜贞故作镇定道:“恕哥哥,这次可要写信给二爷二夫人,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陈恕慢条斯理地道:“暂时不用,等殿试结束,我再给家中寄信。”
他轻轻笑了一声,“听闻你已想到了办法解决周家的事?”
姜贞弯唇,杏眼闪着光,“是呢,不过还不能告诉你,恕哥哥等我好消息便是!”
陈恕忍笑,不愿拆穿她,顺她的意道:“哦?贞贞想到什么好法子?我等着你就是。”
姜贞总觉得陈恕在哄她,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又那么认真,咬了咬唇,还是决定不告诉他。
她想不依靠别人,自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二人走走停停,尽管舍不得,但回去的路只有那么一小段,在垂花门前道别后,姜贞回院子里继续准备去周府的打扮。
陈恕也有的忙,会试还不是最后一关,还有殿试,那是在天子眼下做答,他必须好生准备。
三日之后,二百一十名贡士一齐踏入皇宫,走过宏伟的南天门,进入奉天殿参加殿试。
与会试不同,殿试只考时务策这一道题,也不是在号房中作答,依据会试的排名,每名贡士都有一张短几,笔墨纸砚都无需自带。
奉天殿是专做考场的宫殿,每三年开启一次,其内藻饰华贵,一水的青砖铺地,殿中有来自各部的官员肃立一旁,但无人发出声响,陈恕因为排名在前,座位也在前面,从他的角度,也只能看到皇上身旁内侍的皂靴。
所谓天子门生,其实还差的远。
他随着众人叩拜,只听那御座上传来一声平淡的“平身。”
不过即便是这样平静的一句话,也让下面的一些贡士唬破了胆,面色如雪。
陈恕垂眸,只盯着自己脚下,依着规矩,来到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等待开考。
正如底下的人在揣测皇帝一样,御座上的天子,同样也在观察下面的这一群贡士。
明熙皇帝今年正值不惑之年,身处壮年,本该是精神昂扬,然而他在太后腹中时便遭毒害,身体一直不好,若非皇室子嗣凋敝,也不该他坐上这个位置。
不过他并不算昏庸,虽资质平平,但运气一直不错,手握先帝给的辅政大臣,又遇到几个能力卓越的臣子,虽朝廷斗争不止,但好歹是将江山稳固下来了。
这两年他越加感到身体不适,吃丹用药也不见起效,明熙帝怕自己就这么撒手走了,给太子留下后患,于是这两年里,都在暗中培养自己的人手。
王首辅是先帝托孤的重臣,又是国舅,有他在,的确可镇百官,但一旦他走了,太子恐怕控制不了。
明熙帝想在这两年的新进进士里,选几个家世清白又有能力的年轻人,替儿子铺路。
新进的这一批贡士里,有几人是他十分眼熟的官员的孩子,明熙帝在心中梳理几遍,叹息一声,这些人几乎都与王家有理不清的关系。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殿中坐着的贡士们都在低头笔走龙蛇,看不出什么不同。
若真要说,只能通过外表看出哪些人气质不俗。
明熙帝的目光定在第二排正中央的那端正的身影上。
这一批贡士中,就数这人长得最出众。
好似还是从前陈老大人的曾孙子。
陈恕并没有察觉皇帝在看他,细致地作答完毕之后,他没有像有的人那样四处打量,惴惴不安,而是又检查了几遍,直到确认自己的卷面上没有任何差错,才慢悠悠地放下笔开始静坐。
明熙帝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殿试之后,陈恕受柳大儒邀请,去柳府参加了几次诗会,倒是认识了不少同科。
陈家的家世不必多打听,虽然这一辈里没有特别大的权势,但陈老太傅当年的威名仍在,陈恕又是有真才华的,尽管他本人克制疏离,身边也很快聚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姜贞见陈恕心情放松,便没有询问殿试的情况,想来恕哥哥也不会畏惧。
到了初三,用过早饭,方掌柜便来接姜贞去周家。
今日姜贞是用心打扮过的,一身否青的暗纹绣白蝶烟罗衫,配上缕金挑线留仙裙,头上并没有繁冗的珠钗,一对珍珠簪子,并上那支碧玺银丝猫儿簪,走出去让见惯了美人的方掌柜都愣了下神。
坐进车里,方掌柜福至心灵,赞叹道:“姜小姐这招实在是妙。”
马车不多时就到了周府,坐落于西大街的这一处宅邸,从外到内都彰显着主人的富贵,雕梁画栋,飞檐青瓦,无一处不精致。
下人们将他们带到周夫人待客的正厅,便不管他们了。
不过姜贞能察觉到,那一重重珠帘后,不时有人在窥探他们。
她拈起一块芙蓉糕吃起来,心想这周夫人实在有趣,既不耐烦招待他们,又不愿舍下每个月送来的这点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