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恕的礼物是一只碧玺手串,碧玺并不像珍珠宝玉那样常见,姜贞昨日才听珠轩里的掌柜说,叶罗国进贡的碧玺,每年也只有巴掌大的几块,大多都分给宫里的贵人们做首饰了,流传到民间的,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也不陈恕从哪里弄来的。
姜贞并不是喜欢贵重的首饰,只是喜欢陈恕的心意。
她珍重地将手串收好,心里喜欢,但并不想带出门去,盛京城比扬州广阔,也比扬州复杂,她不想惹事。
这次过年,扬州那边也送来了许多节礼,陈明德知道陈明修不过是为了陈恕在做样子,心中嗤笑,扫了一眼礼单,见并没有什么名贵之物,唯一值钱的就是几车厚实毛皮,挥挥手让下人送到陈恕和姜贞院子里去。
杨氏给他倒茶,笑着道:“你那弟弟不是要升官了?怎的还是这般寒酸?”
陈明德和陈明修都是从六品官,陈明德是光禄寺寺丞,他原也是进士出身,不过是二甲的榜尾,进了翰林院,不受重视,后来是托杨家的关系,没有被外派,而是进了光禄寺。
光禄寺掌管宫廷膳食、采买祭祀贡品等事物,清闲又有油水,陈明德这些年敛了不少财,便更瞧不上不上进的陈明修。
陈明修当年也是有机会青云直上的,可他这个弟弟太实心眼,不过就是多一房妻子,有什么关系?
陈明德吹了吹茶沫,笑了一声,“他再怎么升,又能升到哪儿去?这京里,可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同为从六品,京官和外派可不一样,岳父早说过,若他今年干得好,过几年就送他进六部,将来入阁也不是不可能。
杨氏娇滴滴地睨他一眼,“老爷有今日,还要多亏我们娘家呢,日后可不要忘了我们娘几个才是。”
这话听了许多遍,陈明德心里隐隐不悦,但不敢表露出来,忙赔笑道:“夫人说什么呢,我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眼见他要搂过来,杨氏推了他一把,“做什么呢,我要同你说正事,别动手动脚的。”
陈明德忙坐直了,边听杨氏小声道:“我瞧你那侄儿好似真有几分才学,这回要是中了怎么办?”
陈明德心里虽嫉妒,但也不可能做出危害陈家人的事,在他看来,陈家在京里只有他一人,难免孤木难支,若是陈恕将来能留下,他也有个助力,于是正色道:“好娘子,千万不要害了恕哥儿,他要是有出息,咱们也有好处不是?”
不说别的,若陈恕中了,他们陈家一门四进士,荃姐儿和荇姐儿将来就能说到更好的亲事。
杨氏瞪着他,生气道:“我是傻的不成!我害他作甚,我的意思是,若他中了,我有个表侄女,也同他差不多年岁……”
陈明德笑笑,“不急不急,还是等他中了再说。”
他并不是很想把陈家和杨家彻底捆在一条船上,皇上日渐衰老,朝廷看似风平浪静,但谁能说得准将来的局势?若杨家翻了船,他也得给自己留后手。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
翻过新年,春寒料峭时节,会试的日子到了。
贡院庭前,各地举子齐聚,马车是不能挤进去的,姜贞陪着陈恕找了片空地,二人又一次检查了考篮,见姜贞紧张,陈恕宽慰道:“无事的贞贞,若这回不中,便下次再来。”
姜贞忙嗔他一眼,“恕哥哥不要胡说。”
陈恕并不紧张,但看姜贞这样子,心里越发不想她失望,于是点了点头,趁着排队的功夫,在心里默背起文章。
姜贞目送陈恕进了贡院,直到他挺拔的身影彻底湮没在人潮中,才和红杏慢慢往回走。
红杏小声地笑道:“小姐别紧张,二少爷一定能让您当官夫人的!”
姜贞摇了摇头,“我不是想当官夫人。”
红杏一脸不解,在她看来,女子不就是期盼夫君能取得功名,好妻凭夫贵吗?
姜贞解释道:“我想恕哥哥考中,是因为直到他有才华,愿意以身报国,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陈恕是天赋异禀不错,可也是多年苦读,陈恕读书甚至到了自苦的地步,扬州的冬日,他在书房中坐一整日,却不点炭盆,就是为了让头脑一直清醒。
她知道他心里还背负着老太爷的期许。
红杏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姐是心疼二少爷呢。”
姜贞一愣,心底的情绪被红杏一语道破,抿唇道:“胡说什么呢,快些回去吧。”
贡院中的陈恕,找到自己的号房,离发卷还早,他将炊具笔墨摆好,便端坐在狭窄的木板上沉思。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毫无波澜。
在京里这些日子,他一边跟着柳大儒求学,一边也在观察京城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