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皇陵的日子,也没叶寻溪想的那么难熬,开始几日还有些不习惯,不习惯突然空下来的那么大片时光......
没有了奏章,没有了为了很多事,大大小小,而日日接见大臣。每日最要紧的便是三餐饭,还有在皇陵里守着成洲幕,和先先帝。
但跟先先帝属实不熟了——
他还从未有过这样日日跟成洲幕在一起的日子,便在灵牌前,跟他说了很多事儿,比如......坦白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他叫叶寻溪。
自然,成洲幕已经听不到了,有时候他也会想,成洲幕是当真一点不知......一点不怀疑他的身份吗?
还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只是他需要一个成起润,需要一个太子殿下。
需要这个太子殿下,回到皇城。
还是真的觉得他是他的儿子?
当然这一切,只能是谁也不知道了,因为逝者如斯,永无再回答的可能。
他每日和小宇子就这样悠闲的度过,除了有点冷,吃的不怎么样以外,其他的还好,闲里偷闲,睡也能睡。
这样快到年关的时候,宫里来了人,冒着大雪封路,赶来送了不少吃的穿的,雪太大,就连黑影卫都藏不住踪脚,被发现后拉着出去扛了物资,顺便结结实实和叶寻溪见了个面。
上百来人,上百面。
他和小宇子,还有黑影卫们过了一个丰盛的年,小宇子哆哆嗦嗦的,不知是怕这些黑影卫......还是太冷。
这也是头一次在外面过年,是头一次,在除了小渔村和巍峨山的外面过年,漫天飞雪,一群人“热闹”吃了一顿,总之很多人一起就是。
就是有些,想家。
尘封了很久的思绪。
也怪上次没来得及询问一下徐公,询问一下家里,和师父。
在一室没人说话的“热闹”中,叶寻溪仰头看向皇陵大殿门外。
他慢慢伸手,那像鹅毛一样的雪,轻轻斜斜飘落在他掌心。
“爹......娘......”他在心里开口。
我在这很好,还见到了大雪,每逢冬季,巍峨山顶也有下雪,可不及这的大。
像鹅毛大雨一般,飘洒下来。
你们好吗?再等等......等孩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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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的日子,大雪没有封路了,宫里陆陆续续来人,徐公是第一个,他还带来了家里的消息,徐公说他父母来巍峨山见过他师父,他师父只道叶寻溪也去远游了,本意是去远游的,师父也没说错,只不过游来了皇城。
这样......也好,他们都以为他去远游了,这样待个一年半载,师父,还有父母便也不会操心。
他又问:“家里还好吗,老太后那......”提到太后,他语气有些担忧。
徐公道:“一切都好,巍峨山和殿下的渔村,路途十分遥远,太后想来不会大动干戈派杀手,殿下也莫担心,家中二老......也不会知道,殿下在京中。”
“好......好......”
徐公没待多久又离开了,这次他拍胸脯保证说什么也得找到他的大师兄安载月。
叶寻溪表示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老胳膊老腿儿,这一拍还挺结实的,至少比他自己结实......
偶尔来这皇陵中看他的,还有二殿下,这倒是奇了怪了,不过二殿下来问他一些政事居多,想来成洲幕曾经没有教过他,邱氏又是一直专权......得不到什么经验。
二殿下每每来时都会跟他一起在陵墓祠堂里,一起为成洲幕焚香跪拜,总是如此,对父亲虔诚,对他亦恭敬。叶寻溪实在很难怀疑这是个会为了皇位而谋害自己兄长的人。
自然,偶尔前来看他的还有成雨燕,她来的还算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成老将军逼的......只是一来就开始挥舞她那套鞭子,嘴里一口一个“替姐姐看着他!”
叶寻溪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着的,这几乎就他和小宇子两人......春天了,黑影卫都隐身了。
他一顿,实在觉得有点无语。但他也没阻止她来,因为成雨燕每次来,这儿就会热闹不少,他还能和成雨燕比一下武,几次下来,成雨燕鞭子都换成了金刚鞭,叶寻溪这才有些招架不住,他赤手空拳,不上这个当。
更莫提皇陵比较清苦,但成雨燕每次都大酒大肉的几辆马车运来。
当然,这一切也罢,叶寻溪轻咳一阵......进入正题,最该提的就是时常来,天天来,几乎是时时来的......那个人。
没错!那人就是太后宫中的寿公公......简直粉墨登场!
从开春之后,他就住在这里了,每日复每日,就逼迫叶寻溪和小宇子,日日完完整整两个时辰,跪着,跪着,跪着,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真真是到了皇陵也不放过他——和他的膝盖。
就这样寒来暑往的过着,叶寻溪自己都不知道跪......过了多久,他再次见了山花烂漫,也听了满山知了鸣叫,手中落过鲜红枫叶,最后又见了纯净如白,大雪封山,又再没人来了。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日,小宇子都会分辨山中野花品种了,二殿下政事处理的也越来越好,来的也渐渐少了,估摸着也是太后不让他来。
叶寻溪在这个有活人,有死人,有先人的地方,过了自己的十七生辰,十八生辰。
当然......这两年他也不是没有偷偷回过宫,毕竟再闲也不能真闲,宫里宫外,还有很多太子党羽等着他商量大事,部署“起义”。
只不过每次走的都是夜路,不敢堂堂正正,每每制定好如何对付太后,如何整顿邱氏,再潜逃出宫的时候,夜半经过皇帝的草园......花园,他也......再没见过那样如梦似幻的背影。
在这两年里,他也不知是学会了成长,还是没有,也许他更像一个太子了,因为他学会了很多,比如说和二殿下虚与委蛇,二殿下给自己看折子,自己趁机套情报,每日悄悄在皇陵里装孙子,面对寿公公,暗地里却和很多大臣联络。
又也许他还是以前的叶寻溪,回了皇陵,便和小宇子无事犯傻,撺掇小宇子和他一起在皇陵周围闲逛,虽说一般也不跑哪,最多去山林里打打兔,抓抓鸡,捞捞鱼,到底还是把这儿每个地方都踩实了。
就这样,第三年的开春,他们正拉着扯着,来了很多次,一次比一次好说话的寿公公一起打叶子牌时。
宫中传来太后旨意,这也是很多大臣加上他日夜三年努力的结果,也可能是在林相的催促监督下......皇陵没什么意外的修缮完成了......
总而言之——他如今已经不很惧怕太后了,也许叶寻溪还是以前的叶寻溪,但成起润不再是三年前的成起润。
跟这凹地起楼的皇陵一样过程。
三年,他收复了很多大臣,更在朝堂上,明里暗里,借别人的手,处理了很多要事,大事,更掌握了成洲幕留下的一百来位黑影卫。
谁敢不听话!他就......敢开除谁......
所以是时候,该回宫了,太后也再挡不住。
所以当旨意宣出他可以回宫守孝,回宫后方最后再为先帝抄录百卷佛经——之后,寿公公吓了个半死,大概太后的命令是让他拖住自己罢......
没想到成为他的叶子牌党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