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能真叫小宇子去,不说人家俩苦等多久的姑娘,不能白托付人,就说他自己,如何能做对不起成起润的事......
叶寻溪立马从窗户翻出去截住了小宇子,小宇子被他截的又惊恐又兀自挣扎,接着惊动了侍卫,叶寻溪真是十分无奈。
幸而小宇子十分听他的话,叶寻溪只说自己暂时太忙,等忙过这一阵......这很多阵,再议,再提,再徐徐安排。
而他的确是很忙的,除了每日温书,学习“论如何做好一个太子”的具体事宜,他的夫子们还会例出如今朝中的大事要事,让他也做一个出主意的参与者。
近段日子最紧要的问题,举朝讨论的问题便是,边关各蛮族这两年发展迅速,快速壮大了起来,开始不停对过往边境的成朝商人,来往车辆进行有规模抢劫,甚至杀戮,形式愈演愈烈,谁都能看出这边境明明已臣服多年,现在蓄意挑衅,安的何意!
边境将士自然予以还击,这样一来,那边更不服了,年年给成朝进供,不过抢你一抢,还敢还手,于是双方干起来了。
问题来了,想打。
这些年一直太平的成朝人,也都还记得当年徐氏三族皆上战场,也皆“夷”死了,邱氏武将在“新皇后继位”当日灭了一大半,剩下的没几个囫囵个,新皇后也死了......
不过即便所剩不多,但还都威风凛凛,老当益壮,族人越少倒越不要脸,仗着自己护君常胜之功,又有太后坐镇,在朝中......反正是千人唾,万人骂,十几个夫子每天轮番的在叶寻溪面前骂,所有人都骂,骂到最后皇帝都不想用邱氏,更不想见邱氏,怕自己也被骂。
叶寻溪更是未见邱家人,不想沾邱家边。
夫子们还都皆又高兴,又庆幸道:“幸而二殿下不太好继位太子......否则这邱贼......”
叶寻溪幽幽想,邱贼......言官可真是不怕死啊。
所以现在......想打,无将。
不打——那成朝干什么吃,白吃百姓米啊!朝臣们一个劲儿的必须打!一说谁去打,又不敢冒然作声。
想起徐氏的先例,又怕被邱氏盯上。
叶寻溪想了很久,想不出个办法,他的十几个夫子,有几个接连惋惜道:“可惜了......徐氏男儿郎,若圣上开恩,得允现今在军中的徐氏子弟以军功赎罪,军功论赏......”
然,他们这话也只敢在有一半徐氏血缘的“成起润”——也就是叶寻溪面前说说,在别处三缄其口,是必须的,骂人可以,质疑上面儿旨意可不行。
且真要徐氏子弟以军功论赏,脱了罪最好再当个将军马革裹尸,再次为成朝卖力什么的?
叶寻溪想起徐家那对豪门大户来说逆过天的家训,男儿郎不纳妾,女儿家嫁娶自随欢喜,徐家儿郎不争军功,不允参军,但若国家有危,生死当立战场。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家族,到了现在,只能靠一个废皇后,假太子,还有徐家那些永远不得自由的军囚子弟,来保护那些也许今生都不得再回故土,再见故人的妇人孩童。
所以说白了,就算旨意明令可戴罪立功,这稍稍有些骨气的徐家人估计宁愿一文不名战死老死戴着罪死沙场,也估计懒得九死一生重回风光。
可倘若有这没骨气的......自然,没骨气的又有几个硬骨头够资格带军领将。
再说太后,一朝不容二将,太后也不会让徐氏重新掌权,重新回到朝堂,这样她和邱氏拥立的二殿下更无法有出头之日——所以这场战最后还得邱氏去打,哪怕打得邱氏全部武将灭亡。
叶寻溪思虑片刻,在这个问题上答了空白。
反正......结果就这样,再讨论也如此,骂不骂邱氏现在就是老大,没办法,打战了......得靠人家。
这场战役来的很快,的确是邱氏族人为主将,还有一些亲贵大臣的子弟,也被跟着送去历练,看能不能捞个军功,只不过没几天听说蛮族众部落部部都骁勇善战,以一敌十,那些请奏折子内容全变成了:“别打啦!别打啦!割地!赔款!”
只差没让皇帝生个公主和亲!
气的成洲幕当晚就召见了邱氏几个老将,把这些安插的贵公子哥都送回去,又加封了邱氏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和他的几个侄孙。
这老将军可是真正的老当益壮,沙场之魂,可大冬日顶着近百高龄在皇城下游河边冬泳,引来无数文官骂得他愣没气出病......
出征前日,太后还做了场祭天仪式,当然......在她的永康宫,同日在殿内还接见了不少大臣,命妇。
叶寻溪倒是没被传召,只听宫人说起,那天太后宫殿附近的宫道堵的蚂蚁都走不动道,全是人,连给大臣,命妇,太后送午膳的宫人,都被堵在了外层,也不知太后最后吃没吃上......
太后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她被关在了这殿内,还......是被成洲幕关的。
叶寻溪依然不知道这对母子的故事,他也不知,这一仗若胜利......邱老将军都出山了,且蛮族各部落再凶残,也尚未成气候,部落多,心也散,成洲幕用他,是想打个响。
那么因此事此人,太后......会不会解了禁足。
他微微颔首,感觉膝盖有些发凉......
因着前方战事吃紧,一连数天,青鱼殿都灯火不休,原本要举行的中秋家宴,也是一推再推,直到月亮都被推弯了,才传来第一次捷迅,大胜!
紧接着是更连绵不绝的灯火通明。
与此同时,叶寻溪东宫这边儿也不好过,他作为太子,虽然时刻见不着皇帝,但时刻都得被顶上处理政事,在这些天夫子的恶补协助下,打战的事有成洲幕和太后在,他插不上手,其余所有的,包括各个地方官员所奏大事小事,乃至无事也要请个安的折子,看的他老眼昏花。
就这样,前方战事一直算是顺遂的开展,还收复了一些被掠夺去的土地,叶寻溪这边儿的事物也处理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矜矜业业的下来,大臣见的越来越多,他能支使的人员越来越多,这太子之位,也算是开始有了地位。
今日晨起,自知又是疲惫的一天,叶寻溪看了看天边还挂着的悬月,还有黑漆漆的天。
自己则跟条虫一样爬起来,朝殿内案几看了两眼,嘱咐一直睡在殿前朱门,但是肯定起的比他早的小宇子道:“老规矩......请安折子滤掉,口水话多的摘抄重点,无事生非家里老母鸡生蛋也要写一两千字的......滤掉。”
想了想,差点儿忘了,叶寻溪赶紧补道:“骂我的留下!”
小宇子在门外半晌没说话,最后终于犹豫道:“殿下......那便不用滤了。”
叶寻溪:“......”
当然——
这位宇公公实在也不知这位太子殿下为何执着如斯,百封折子里,百封都是先骂他,再奏明来意,他还是如此执着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