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这番话,他不是完全听不懂,甚至......前面的都能听懂,唯独最后一句——
而徐公已然泣涕涟涟:“这些年找寻您的人里不止是皇上,也不止是想让您回宫的大臣,还有......还有太后那......那毒......”
说到这徐公沉默了,开始发抖,抖的还挺久。
叶寻溪:“......”
叶寻溪觉得他应该是想说,太后那毒妇的,因为他说到太后又气又怒又害怕的,身子都禁不住狂抖,花白束着的头发也掉下一缕。
徐公抖完接着道:“凡是和太子有一丝瓜葛相似的,但凡被邱氏的人发现,往往还没上传消息到皇城,往往也等不到黑影卫前去确认身份,人就没了,便连他们家人,也被尽数屠尽,这也是这么多年,一直不停加紧搜寻殿下的原因,为了在太后那边的人找到前,能安全护住您......咳......护住殿下。”
他说到最后,估计怕叶寻溪生气,默默换了人称。叶寻溪知道他还是把自己当作了太子,一时也不想与他再争辩,继续开口问:“你的意思......太后要杀成起润,成......”
成洲幕却是在保护太子?
他想起这一路上,那些黑衣武士......现在该叫黑影卫了,黑影卫对自己的......时刻“守护”,寸步不离,直到进入皇城。
听他这样问,徐公赶紧点头,又赶紧道:“您只有在皇城中,才是最安全的,只有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她才不会把手伸长,伸到您,和您家人......屋下去,她是一国太后,好歹得顾着体面。”
“体面......”
叶寻溪又想起,那老妖婆太后说的那句话。
还有月光下,她伛偻的身影。
以及......她干哑瘆人的语气。
“你以为你父皇把我关在这殿中。”
“我便要不了你的贱命了?”
“难怪......”他喃喃。
难怪他回来都这些日子,成洲幕还一直一直把他关在东宫,除了固定的宫人,他出不去,其余人也进不来,在这宫中,至少东宫中,他安全无虞。
而想让他“名正言顺”离开东宫,只有宣召这个法子,而现如今能宣召太子的......
成洲幕没有皇后,除了皇帝本人,只有太后。
她要体面,在皇城中,也在成洲幕眼皮底下,她动不了自己,宣召也只是来个下马威。
而自己若是逃出去......万一他逃出去......
所以......
他出不去。
是......这样的出不去。
太后要杀他,要杀“成起润”,无论真假。
难怪徐夭夭是那样怜悯的眼神,难怪徐公确认了他不是太子,却依然当他为太子。
难怪她说......我护不了你,这里艰苦,兀自珍重。
室内是一片沉默,徐公在等他自己想明白,而叶寻溪压根儿没想过自己已经在生死线上徘徊这么久了。
成起润......怎么那么难当,他......
他闭了闭眼,在满室昏暗中缓缓又睁开,回头看着窗外的斜阳,金耀满门,连夕阳都这般贵气啊皇城。
原来,他回不去,他是被黑影卫确认过身份才带走的,想来这些年,他应是“坐实身份”第一人罢,因着他有青鱼佩,这头号铁证。
而他与徐夭夭相似,二铁证。
至于徐氏需要他,徐夭夭徐公不会拆穿他,三铁证,而最后一个铁证,他不得不留下来,是为了......自己。
见面后的徐夭夭,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对他说那句话,那句抱歉......
毕竟......他人都在皇城了,不是成起润,他必死。
而这些人......真的会在乎他是谁吗?
这还他妈真是,活到这么大不知自己爹娘身份如此显赫!
他少时做过最大的梦,是比村长牛的一县之长,如今......倒是破格圆梦了!
他脑子几乎浑浑噩噩在天外飞了整一遭,才慢慢回神,这才想起还有个也挺惨的老头他还跪着,他伸手扶起徐公,差不多的,也算接受了自己天潢贵胄的命运。
他道:“反正我人在这了......暂时出不去了对吧?”
徐公点头:“这些年里,黑影卫找到的寥寥无几,带回的更只有您一个。”
还真是......天选之子啊......叶寻溪扶额:“我可以暂时......当这个太子,但你要帮我找一个人。”
徐公皱眉道:“您想找回真正的太子殿下?”
叶寻溪摇头,要找得回,也不至于找那么多年了......一个老头看着再精神,也不可能那么有精力。
叶寻溪答他:“不急,你先去帮我找我大师兄,他叫安载月,他会帮我的。”
而无论大师兄是先一步托个口信给他小渔村家里人,还是帮忙找到成起润......
无论怎样,都好。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你也告诉我师兄。”
叶寻溪深呼吸一口气,诚恳道:“告诉他,我......也会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