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徐夭夭,问出了自己的猜想:“是自己跑出皇城的吧。”
没有暗杀,没有被邱皇后扔掉,成起润是自己跑出去的,所以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找他,都找不到,找不见,他自己也没想过办法回来。
甚至于......把青鱼佩给了他人。
而徐夭夭盯着青鱼佩,盯了良久,又像在看别的存在,最后抬头看着他,那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哀叹和了然。
她最后道:“他还......活着对吗?”
这是一个母亲的问话,这是一个母亲的反复确认......
叶寻溪点头:“活着,一直都活着。”
活的好好的,没受太多苦......遭太多罪,活在这天地间,活在离皇城很远的天地间。
也活在叶寻溪知道......认识的人里面,只不过这许多年里,竟一直不知——那人是太子殿下。
原来......他和成朝太子,真的有关系。
徐夭夭没再开口,她把青鱼佩交给了那名宫女,才回头看着叶寻溪:“这枚玉佩是他求娶我时,亲手所制。”
他求娶......那个‘他’是成洲幕?
她喃喃继续开口,似是陷入了一段不怎么想记起的回忆:“后来边关起事,他率兵动身平荡,我便把玉佩给了他,以保平安,待那人得胜归来时,我也即将临盆。”
“临盆?”
岂不就是徐家被灭族时候。
徐夭夭道:“罪名是谋逆,我的父亲,哥哥们......在边关战役中,无一官半衔,打了一场又一场仗,而后被参奏,奏的是居心叵测,奏的是其罪当诛,再而后......”
她没什么情绪的道:“三族以内,只剩了我和润儿。”
叶寻溪没说话,徐夭夭接着道:“我那日是想同父亲娘亲和我许多兄长一起死的,正好遇此事,我气急攻心,孩子生不下来,我想着若是——也可以去见他们了,只不想,那人带着漫身血气,走到我床前。”
那人......?成洲幕竟然还去了徐夭夭生产的宫殿——
叶寻溪微微垂下手,真的无法体会这无言的绝望,那是她亲人的血,他浑身沾满的逼近,她却还要在他面前——替他生孩子——
“他说,”徐夭夭那双月牙眼终于弯起了弧度,却是带着说不尽的冰凉惭愧......和无颜,“我若是生不下孩子,或者畏罪自戕,徐氏灭的不止是三族。”
她微闭上眼:“在他面前——我只能活——”
她最后几个字变得冰寒无比。
而叶寻溪记得起成洲幕每每看人时,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每开口时,那没有温度的距离。
她慢慢睁开眼继续看着他,恢复了先前的语气:“后来我生下润儿,昏迷了几日,再醒来时,已经在这所冷宫了,而我的腰间,不知何时,重新系上了青鱼佩,再后来,润儿成为太子,被接离冷宫,我便把玉佩给了他。”
而再后来,你家润儿就给了我......
叶寻溪微微张了张口,不知是风大还是被这玉佩的沉重激的一阵寒意,徐夭夭深深叹了一口气,冰冷的目光终于从这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里抽回,眼神变得缓和,而后,她开口道:“你......”
她又默了下来。
听她语气,叶寻溪道:“我......”我如何?
她终是道:“抱歉了。”
叶寻溪怔了片刻,像是懂了她的意思,又像是不了解她的意思,他摇起头:“可我......想回家。”
他知道......知道成起润,徐夭夭的不易,能体会到成起润在成为太子前与徐夭夭在冷宫这些年的艰难,他们的举步维艰,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也知道成起润哪怕成为太子,那些年过的也定极是悲惨......
可他,很久没回家了......他想回家,他......
徐夭夭仍旧道:“抱歉......”
她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叶寻溪眼睛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再次清晰时分,已是一片湿润滑落。
北风萧萧——
他慢慢走出了这所废弃宫殿大门,一路上的花草再也吸引不了他的视线。
他伸手抚摸着自己腰间那片的空荡荡,青鱼佩消失了,留在了这里,也算......物归原主了。
而现下他脑子里蹦来蹦去,也只剩眼眶湿润前,原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的场景。
漫天秋风花香,幽净的宫殿院子前。
她清冷冰漠的声音藏着一点怜惜,让她的声音变得温情起来,他听见她说:“我......护不了你,这里艰苦,兀自珍重。”
这里艰苦,兀自珍重——
珍重么......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又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叶寻溪堪堪走出殿门便瞧着成洲幕唤来接他的车马宫仆,突地......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