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海棠瞳孔一颤,又很快恢复正常,“这样啊,我刚回家乡,我父亲很喜欢这里,”又低眉一顿,“高中时也常和爱人来。”
店家马上挂上一丝歉意,“谢谢你还能记得这里,也有一位和你一样的先生因为高中时常来而记得这里,还特意学了手艺,很巧也是这碗粥。”然后就端着盘子进了后厨。
刑海棠一愣,突然有成千上万只蚂蚁从他的心脏里涌出,啮噬着他每一块的肌肤与血肉,明明那粥的热气现在直扑向他的脸庞,他却冷汗涔涔,蒸汽死死攀上他的眼镜,模糊了一片,带着自己的内心,他不明白。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与猜想,颤抖着手把那一碗滚烫的粥入肚,完全感受不到口腔火辣辣的刺痛。
在店家和那位小女孩面前强装镇定,付了钱,拿起另一份打了包的,出了门。
刑海棠步伐踉跄着,愈走愈颠踬,小巷里的下水道冒出一阵秽臭,他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翻搅涌动着,以至于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
终于走到自己车前,刑海棠茫然驾驶着车独行在道路上,从小巷的低矮房屋到市里的高楼大厦,无不倾倒塌陷,变了,世界变了,房屋融化荒芜,大楼崩塌颠倒。
刑海棠用力握着方向盘,手不断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太熟悉的记忆带领他到了七医。
脑子里只有茫然的愤怒与不解,大跨步不顾别人的目光冲向时断川的办公室,输密码的时候手又是在止不住地颤抖。
时断川抬头面带笑容,想问刑海棠怎么那么早就来公司了,结果还未开口,话语如洪水就淹没了他。
“时断川!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刑海棠满眼的红血丝似刀刃,飞出将时断川的□□与灵魂都四分五裂。
时断川愣住神看着刑海棠扔在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一碗粥。
他也晃住了神,与那碗粥久久地对视着,深吸一口气又坦然抬头望向刑海棠,强装镇定问:“怎么了?”
说出口,时断川自己都感受到了自己现在的语气是多么得慌张失措。
“你说怎么了?!怎么了?!时断川!你他妈的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那家小馆学这碗粥!”刑海棠喊道,后面声音愈来愈哽咽。
时断川悲情着眼眸,看着刑海棠在他面前的身体起伏,握紧拳头在暗中,平稳着语调开口:“那又怎么了?能代表什么吗?”
刑海棠冷笑一声,是啊,那能代表什么呢?难道是爱吗?当然不是,他们俩只是床伴而已。
“是啊,是代表不了什么,但你他妈能不能别碰那家店!别碰关于我的一切!别碰!我嫌你恶心,你凭什么抛下我,又享受着我带给你的东西。时断川,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你又为什么要用海棠花做你的微信头像!你恶不恶心!你是在愧疚吗?!愧疚当时像扔垃圾一样扔了我吗?!你真恶心!”刑海棠止不住怒吼着,似在表达愤怒,又似在镇压自己内心的慌张。
如果时断川对他有一丝的爱,那他这十一年来对他的憎恨,随即就会天崩地裂。
时断川茫然的眼睛充斥着悲凉,胸腔起伏好一会才开口:“刑海棠,你要是不回国,不再来招惹我,你认为我可以有那个本事恶心到你吗?我为什么学粥,只是因为它好喝,我为什么用海棠花做头像,只是因为它好看,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吗?!你要是感觉不舒服,看不下去,你现在就可以从七医,从国内滚回你的英国去!你还以为你是高中生呢?无理取闹!自作多情!谁都让着你?!”
“时断川!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欠我的准备他妈的怎么还!我要让你和我一样痛苦!一样身处地狱!老子才安心!老子才满意!”
时断川一阵缓不过气来,一阵止不住的心慌,颤抖着身体艰难地扶着桌子起了身,晃动着的手拿起钥匙往抽屉的锁孔里插了几次才打开,他一把将里面各种各样的心理报告单和大大小小的药盒药瓶甩在刑海棠的脸上。
白纸像大雪一样从刑海棠的身前自上而下飘散,药瓶在他脚下滚动个不停。
时断川颤抖着声音开口道:“这些,够了吗?”
刑海棠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低下头来看着地下的一片狼藉,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时断川淡淡一笑,“为什么?这是我能决定的吗?是我想得的吗?!”又无奈说道:“刑海棠,你走吧,我没有几条命给你折腾了,你放过我吧,我们俩真的熬了太久了,你回你的英国去吧。”
刑海棠全身细胞颤抖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随意捡起两张报告单,重度抑郁症,创伤后应激障碍……
有一把十一年前的刀刃又再次刺进他的胸腔后被猛然挑起。
时断川看着刑海棠那颤抖的双手,无力开口:“别看了,你回去吧,我们俩都好好静静……静静……”然后就瘫软着身体落在了椅子上,闭上沉重的眼皮,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刑海棠像一只丧家犬一样逃离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