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秋含笑着打开纸条,看清上面的标识后,遗憾地说:“哎呀,看来我们无缘一间了,我是北边的那套独居房。”
看出魏言适眼里的失落,他拍拍魏言适肩膀,安慰道:“小魏同学要开启群居生活了哦,正好你们年轻人有话题,凑在一起不至于无聊,我一个人去北方养老也挺不错的。”
魏言适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幸好我家离你家只有几十步距离而已,我要天天上顾老师家蹭饭。”
“没问题,饭菜管够!”
大伙儿分别和舍友汇合后,提上李书记提供的洗护用品进到了室内。
顾昀秋和魏言适在水井前分别,他一个人慢悠悠往最北边走去,这栋小房子离其他房屋的距离不远不近,倒像是独立开来的空间,这样也好,他一向喜静,和年轻人也保持了距离,让彼此都自在些,顾昀秋对这个分配挺满意。
简单查看了房间里的设施,把火炕提前热上后,顾昀秋提着一大袋暖宝宝走到西边小屋,在屋外把刘思远叫了出来。
“刘老师,麻烦你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把这玩意儿分一下呀。”
“没问题。”刘思远接过顾昀秋手里的袋子,在手里掂量着,惊叹地说:“顾总…秋哥,你怎么带了这么多?”
顾昀秋出门前添了件加绒毛衣,整个人如一堵墙似地立在门口。月光照在他温润的五官上,他笑容翩翩:“队里女老师多,而且她们付出的努力那么多,自然要把‘铿锵玫瑰’照顾好了。”
“是这样的。”刘思远深以为然,如果没有团队里女性的付出,那么这个队伍早就溃不成军。他笑道:“我现在叫大家出来集合,我们一起去李书记家吃饭吧。”
“好啊,早听说这里盛产的稻米味道鲜美,比一般的米品质要好,转基因食物吃多了,胃也是很怀念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本味。”
刘思远应了一声,转身去叫大家汇合。
车队又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驶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李书记家大院赶去。
这里的人十分纯朴好客,李书记提供了吃饭场所,村民自发地从家里端来美食,圆桌上摆满了不同花色的碗碟,画面出奇的五彩缤纷又和谐。
“媳妇,叫儿子把我的红高粱、女儿红都抬出来!”李书记对着厨房吼了一记,粗犷嘹亮的嗓子和傍晚见到的书记形象判若两人。
顾昀秋随意坐到上菜口,正准备倒杯腊酒自斟自饮,就被徐凛眼尖地发现了。
“老顾!我可真是要说你了,你不能这么没有样子,快坐主位上来!来啊!”徐凛被李书记豪迈的气质感染,说出的话居然自带混响,在夜空里久久回荡。
“是啊顾总,让你一个人住北边最破烂的小屋就让我良心难安了,你坐那儿干什么,过来和我们划拳!”李书记也竭力邀请着,那义正词严的架势,急得差点要亲自把顾昀秋拽过来。
顾昀秋实在推脱不开,无奈地坐到主位,对着李书记说道:“都是一家人了,还搞什么餐桌礼仪,我只坐这一次啊,再有下次我就不来你们家吃饭了。”
“喝酒喝酒。”李书记才不管他在说啥,揽住顾昀秋胳膊,热情劝他喝酒,“这都是我结婚那年埋的酒,你们城里人不一定喝的来。”
顾昀秋喝了一口,入口辛辣刺激,回味是谷物甘甜浓厚的清香,和他喝过的每一款上市酒都不一样,这酒带着最直接凛冽的气息,毫不留情地攻击着他的每一个味蕾。
这上头的滋味儿,真叫人舒畅!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一伙人很快敞开心扉,个个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尤其是李书记和徐凛,颇有相见恨晚之势,两人喝着喝着突然抱头痛哭,抹着老泪诉说过去受过的苦。
李书记断断续续讲述着故事,语气忧伤,“胳肢窝那么大的村子,每天都有大大小小无数件事情要处理,老子每天早出晚归,在最该拼二胎的年纪,选择了为人民服务。徐哥啊,我这辈子问心无愧,唯独对不起我媳妇儿。为的筹办村委会这事儿,我媳妇踩着单车跑镇上办事几百回,最后在太阳底下昏倒,下半身流了一大滩血,我才知道她怀孕了,小产后子宫落了大毛病,我也舍不得她再生,从此就和媳妇老大,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也挺好的。”
“眼下不能更好了,命里有时终须有,来!我敬你们一家!”徐凛举起酒杯,找了半天没找到李书记媳妇,于是学着李书记的样子,大吼道:“嫂子!出来喝酒啊!我敬你!”
顾昀秋被他吼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身体被酒暖的差不多了,他借口去上厕所短暂离席。
喧嚣声渐远,大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顾昀秋用力呼吸着没被现代科技污染的空气,准备拍几张照片留念。
他穿了好几件外套,大衣套大衣的,有太多口袋,也不知道手机放在哪套外套里。全部摸了个遍才找出手机,摁下电源键,屏幕没有亮起,想必是因为低温自动关机了。
重新开启手机后,一连串的未接来电跳了出来,还有各种各样的信息,足足消耗了两格电才加载完毕。
山里的信号时断时续,屏幕上的信号标识只有区区一格。
顾昀秋往山坡走去,蹲在山垛上找着信号,终于找到一个恢复信号满格的角度,他刚准备回复助理,电话就打了进来。
满屏幕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来电和信息轰炸,无端地,他不想接通。
倒也不是什么别的理由,可能是坐了一天大巴、又换乘了两次三蹦子之后,那种从肌肉深处传来的疲惫感,让他懒得去应付许港。
伪装了一天的顾老师,这个点还要去哄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这感觉真不好受。
叹了口气,顾昀秋按下接通。
“顾昀秋!你他妈现在才接我电话,你今天上哪儿去了?怎么你助理说你不在京城了?”
听着许港暴跳如雷的声音,顾昀秋直接按断了电话,把手机移开了被信号覆盖的区域,丢在了草地上,任由黄沙将它掩埋。
要是平时,他愿意花点时间倾听许港嬉笑怒骂,可在面对辽阔大自然时,他无需伪装,沉默的山会包容他的一切,包括自私拒绝坏脾气的学生。
今晚没有无坚不摧的顾总,只有易碎较真的顾老师。
爱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