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起,顾昀秋急忙拿起来查看。
“港蕴集团的许总您好,深夜冒昧打扰,望您理解我们公司上下几百号人的急切心情!顾昀秋于上周失踪,迄今已超280小时。由于管理层决断失误,我司已欠下海外银行巨额欠债,法务部已在前日紧急将顾昀秋于x地、y地、z地等多处房产挂至拍卖行拍卖,眼下顾昀秋生死未知,若您有他的消息,请及时和我司法务联络!打扰致歉。”
“……”
顾昀秋无语地看着这条求助消息,再次感叹于刘律师编故事能力还真是一绝,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沉默片刻,顾昀秋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许港已经知道他查看了手机,何况这条短信事关公司前程,他再怎么淡定,总不至于知道自己公司陷入危机还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今晚反正是睡不着了,干脆许港也别睡了。
顾昀秋缓缓来到卧室,面色凝重地摇醒许港。
“看完了?”许港打着哈欠,笑道:“我就说我手机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我和你说个事。”顾昀秋冷冷看着许港,眼里酝酿起风暴。
“怎么了?”许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攥紧了被子,难道顾昀秋真查出了什么东西,要找他兴师问罪?
“我公司破产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你他妈腆着一张脸说会保护好我,你他妈就是这样保护的?耍我有意思吗?看我蒙在鼓里,每晚被你草/的神魂颠倒,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顾昀秋勃然大怒地把手机狠狠砸在许港身上,他在床前绕了一圈,继续说道:“之前我公司副总的离职,还有资本的撤场,都是你干的对吧?一边假意安抚我,一边背后给我捅刀子,真牛啊!真是了不起,许总布了一个又一个局,等着我往下跳,借刀杀人玩的真溜,你太厉害了!”
耳边响起不合时宜的鼓掌声,许港当即愣在原地,承受着顾昀秋的滔天怒火。
“你到底想要什么啊?你说啊!你说啊!”
演着演着,顾昀秋脸上也流露出真正的伤痛,他失望地看着许港,对着那些真情实感被许港算计的绊子、捅到自己身上的刀子,他颤抖着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忍耐、要等待、要期待。可是呢,每一次你都把我伤的遍体鳞伤,每一次你都只顾着你自己的感受,随心所欲地操控我的人生。我知道我们之间不配谈平等,我不配和你谈感情,可我真的太累了,我等了那么久,久到身边的好人一个接着一个错过,我只能徒留原地,和你继续不知死活地搏杀着,现在你大获全胜了。可你真的赢了吗?你浪费了宝贵的人生、珍贵的情感,你和我一样,都是输家。”
举起棋子之时,就注定满盘皆输。
“人和人之间,我始终相信是靠爱联结的。如果没有那么美好的感情,活着和行尸走肉没有半分差别。”
顾昀秋抹了把脸,疲惫地说:“这下你不得不放我离开了,我欠了那么多钱,肩负全公司上下百来号人的管理责任,我有义务去给这件事善后,还是说这就是你最后的报复啊?你打算一击制胜,把我关到监狱里?”
“……”
听到监狱这两个字,许港惶恐地从床上爬起,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就急切地套好衣服,临出门了,他回过头深深看向顾昀秋:“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态度,我说出去的话,没有一句是谎言。”
那深刻的目光,久久眷恋在顾昀秋脸上,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似乎可以明晰顾昀秋的心。
顾昀秋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许港对视。
其实刚刚他的话本就是半真半假的指责,目的就是把许港轰出去。
眼下目的已成,顾昀秋快速取出手机,拨通了周逸锦电话。
“昀秋,事情还顺利吗?”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想到许港临走前苍白的脸色,顾昀秋有点于心不忍,顿了顿继续说:“你们安排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来接应我?”
“我们连夜探讨了一下,想破门而入带你走难度有点大,而且许港又是个疯子,他看到我要带你走,指不定发什么疯呢。”
周逸锦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透过话筒也能给人以安定的力量,“联想到明天办典礼的酒店有停机坪,我决定采用直升机的方式,从阳台把你带走。”
顾昀秋默了默,担忧地问:“这方法能行吗?”
“放心吧,到时候你就乘着直升飞机从天而降,给所有人一个惊喜!”许是想到顾昀秋华丽登场的画面太过浮夸,周逸锦低低笑起来。
“不许取笑我!”顾昀秋心里也安定下来,有了这颗定心丸,对于明天越发期待。
“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就来接应你,你到时候记得提前走到阳台外,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知道了。有你们在,我对明天充满信心。”
周逸锦对着电话亲了一口,柔声道:“隔空给你个晚安吻,下次记得当面还给我。早点休息吧,明天见哦。”
顾昀秋放下手机,思来想去,又给魏言适打去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对面几乎是秒接。
“秋哥!你终于打电话给我啦!”即使是三更半夜,魏言适也不减半分好兴致,就像是见到主人的小狗,无需主人招手,屁颠颠地就凑了过来,用头拼命蹭着主人。
“嗯,怎么还不睡呀。”顾昀秋舒展开笑脸,只有在魏言适面前才能完全卸下心防。
“明天就是典礼了,我替你紧张嘛,不知不觉就熬到这个点了。”
“我看是你紧张吧?”顾昀秋笑着戳穿他的心思,语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松愉悦。
“哈哈哈哈,秋哥你干嘛这么直接,我都不好意思了。”魏言适傻笑着,轻声说:“说真的,你会不会紧张啊?毕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在面对新生活到来时,人总是会有点胆怯的吧。”
“是有点,不过倒不是因为新生活。”顾昀秋意味深长地停住话头,等着魏言适追问。
果然魏言适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呢?”
逗小孩真好玩。
顾昀秋笑着说:“是因为要摆脱以前错误的生活了,我怕自己会无所适从。胆怯倒算不上,更多的可能是踯躅吧。”
“我刚从乡下来到京城读书时,也是这种心情。明明知道自己是在重获新生,却还是忍不住担忧,害怕这条没走过的新路,会充满艰难险阻。不过好在时间是最好的见证者,我在大学的这几年里收获了前半段人生十几年里全部加起来,还要多的成功。”
顾昀秋认真听着魏言适分享自己的故事,他不会凭借自己更深的阅历,而看不上后生稍显浅薄的收获。
这是属于魏言适的生命史诗,既然决定要和人家好好发展,他很乐于倾听对方的所思所想。
“看来我们魏同学,也很有故事嘛。”
“不要笑话我!”魏言适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地说:“反正我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会永远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我爱你,我愿意为你献上我的全部。”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也爱你。”
不知道有多久没说出这个字,顾昀秋轻轻吐露出感情后,如释重负。
太好了,他还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他还可以自如地说出爱!
爱!
自由!
成就感!
这三样他追逐很久的东西,如今触手可得。
顾昀秋也有些热泪盈眶,或许是因为失去过,才更明白这些东西的重要性。
而这些看似轻而易举可以得到的东西,许港永远不明白对于他的意义,永远也不会给予他。
怎么能不恨?
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顾昀秋不想再去纠结是谁对谁错,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地无比期待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