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我们家。”
三言两语,许港的怒火奇迹般消失了。
顾昀秋枕着车窗,夏夜的热浪隔着玻璃一层一层席卷而来。
许港瞥了眼顾昀秋歪歪扭扭的坐姿,把空调风口调到正对顾昀秋的方向,确保他沐浴在凉风吹拂下。
到了楼下,顾昀秋想提前下车,伸手开锁,却打不开。
“让我先下车啊。”停车场里电梯有段距离,顾昀秋每次都要偷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休想偷跑!”许港哼了一声,侧脸在路灯渲染下,变得有些失真。
“要不是被你逼急了,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
“哦,所以你其实没想过要离开?”许港得出结论,兴致勃勃地看向顾昀秋。
“那倒也不是,如果你现在放我走,我会在开业典礼上致辞特别鸣谢你的。”
顾昀秋没有手机,只好百无聊赖地转着手表,抚摸上手表坚硬冰凉的外壳,他的心似乎也裹挟上钢铁,变得有力而坚韧起来。
和许港共处的时间越长,他越发看清自己的心,或许眼下的相处只是许港拿他逗趣解闷,有多少真情实感他尚未得知,不过于他而言,他在这段感情里的定位渐渐明晰,以前爱而不得的少年,也不过如此,果然只有拥有了才会祛魅。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顾昀秋内心对于魏言适的喜欢,不,应该是对于周逸锦的好感都要远胜于许港。
更何况许港对他的心意从未明朗,现在这只是模棱两可的暧昧,许港是不负责任的情场老手,当然知道怎么样能最大限度拨弄他的心。
就这么地吧,离开的日子近了,从此以后和许港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没有谎言、欺瞒、亏欠,你瞒我瞒。
他要迎接健康、积极、长期的爱情。
顾昀秋在爱情只有一个原则——不吃回头草,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分开,他都不会再回头,他决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跟头。
在遇到许港之前,他在高中和大学阶段都有过不少感情经历,和许港认知里的无趣且冷漠截然不同,顾昀秋在学生时期人缘好,桃花从未间断。他沉浸在每一段正向感情里,做每一对恋人都会做的傻事,全心全意爱着对方,就算最后以分手收场。
他也从不吝啬爱意与鲜花、赞美和付出。
和许港在一起的初期,他们也共度过如此美好的时刻,作为许港的初恋,顾昀秋尽心尽责扮演好引导者的角色,教许港接吻、做/爱。后来分居两地,和许港一起品尝异地恋的苦涩与甜蜜。
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两败俱伤。
……
良久的沉默后,顾昀秋最终没有如愿下车。
“我一定不会放你离开的,你的人和心都属于我。”
许港沾沾自喜地停好车,对于顾昀秋内心的决断浑然不觉。
顾昀秋没有回话,半靠在许港身上闭目养神。
回到家之后,许港连外套都没脱,拿着文件夹直奔书房。
顾昀秋拦下他,意有所指地说:“你把股份转让协议给我看看,我确定一下。”
“怎么?怕我坑你啊。”许港不疑有他,取出文件递给顾昀秋,嬉笑着说:“赶紧看啊,还想再加什么条件尽管提,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要把文件锁保险柜了……”
许港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眼睁睁看着顾昀秋仔细对完合同条例后,直接把合同撕的稀碎,他呆滞住了,没说完的话伴随那份协约,碎成一片又一片。
“合同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受益人根本不想接受这个霸王条款,所以我单方面撕毁合同了。”顾昀秋淡淡地扫了许港一眼,又恢复成下午冷漠的样子。
许港惊讶于顾昀秋态度的变化,看了眼碎成渣渣的合同,抱着一堆合同离开了。
顾昀秋叹了口气,回到卧室迅速锁好门,拿出偷藏起来的手机,照例第一个联络律师。
“是我。”怕被许港监听电话,顾昀秋换了张备用电话卡,他追问道:“你们筹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派人来把许港支走?”
想从里面攻破是不太可能,顾昀秋思来想去,只能借用外力来把许港召唤走,自己好找时机逃脱。
“都安排妥当了,到时候就借用您账户破产的名义,把许总骗出来。”
“嗯,最好给我编惨点,比如上征信名单、法务部连夜解散之类的,最好把我房产公开挂售几套出去,越逼真越好。”
顾昀秋躲在书柜后面,就算许港进来,他也能及时把手机藏到书本里,任许港也找不出证据。
“放心吧,我还联系了专业要债团队,到时候跑你小区里拉横幅、撒狗血,肯定会把许总逼出来的。”律师有些得意地笑笑,又赶忙找补道:“当然,这也是在您的创意启发下,才想出来的。”
“……你还真有创造力,不当编剧真是可惜,我谢谢你。差不多得了,可千万别在这儿戏瘾大爆发,要真闹到这个地步,我以后在这个小区还要不要做人了。”顾昀秋打回他的提案。
确定了公司近况欣欣向荣,一切都在往顾昀秋骗局的相反方向越走越远,顾昀秋放心地挂断电话。
刚挂断电话,魏言适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秋哥!”魏言适兴冲冲地叫他,高兴地说:“我刚收到你们公司发的邀请函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五天之后我们就能见面啦!”
“对呀。”顾昀秋挤在书柜与墙壁的间隙里,浑身被缝隙包裹,幽暗又充满安全感,他笑了笑:“傻瓜,有没有很想我?”
“想!吃饭也想,睡觉也想,答辩的时候都在想你。”魏言适用不急切的语气,急着抒发自己的想念,“我想你了,每时每刻,都好想你。”
“我也是。”顾昀秋想象着魏言适痴情、懊恼、呆呆的模样,笑意越发深刻,他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每次我一开机,刚和别人打完电话,你就能精准地见缝插针,给我打电话呢?”
“当然是心灵感应啊。”
“骗人,你是不是一直在打电话给我?”一个人得抱着怎样的信念,才会持续地拨出无数个不知何时会被接通的电话。
顾昀秋的心被甜蜜塞得又酸胀又幸福。
被直接戳穿举止,魏言适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他捂住话筒,借着长久的沉默,短暂地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果然如此,顾昀秋心疼地说:“下次不要再一直打电话给我,等我有时间,会第一时间打给你的。”
“好,那我就在电话那天一直等你打给我。”魏言适坚定地说。
“笨蛋,重点是不要一直等我。”顾昀秋想象出魏言适跟只小狗一样,痴守在座机前的画面,不禁莞尔。
“知道啦,我的答辩也快结束,是该收收心,准备来你公司上班了。”
“实习生可没有工资哦,不过可以破格为你提供食宿。”
“坏资本家!”
东拉西扯了几句,顾昀秋掐着时间挂断电话,将手机藏在书本里,确保没有露出破绽,进浴室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