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秋配合地拿起筷子,看完精彩狗血的家庭伦理剧,他也意兴阑珊,有点饿了,准备大开吃戒。
扑通一声,许清林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许港面前,老泪纵横,“小港啊,是我对不起你,没把这孽畜教育好,你大人有大量,念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放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们真的不敢了!是我糊涂…是我糊涂…”
许清林边骂边扇自己巴掌,一下赛一下地响亮,丝毫没有收力。
许港依旧双手插兜,默不作声地看他表演。
啪啪几十下之后,许清林鼻间都流出鲜血,他的脸肿得又红又亮,鼻涕眼泪活了一脸。见许港还是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许清林猛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许——观面前,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
速度之快,力度之大,空气里甚至传来破空声。
这转折来得太过离奇,顾昀秋都饶有兴趣地放下碗碟,专心致志看起了好戏。
站在包厢门口的侍者,恨不得身上的衣服都化作盔甲,生怕豪门恩怨那股妖风,刮着刮着就刮到自己身上,他们紧靠着门,默默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读出了对于八卦的渴望和金钱的留恋。
不能跑啊,跑了全勤奖就泡汤了。
“孽畜!孽畜!孽畜!”
许清林越骂越来劲,带着滔天怒意揍向许观,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让你他妈不要和弟弟作对,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啊?!出什么事了整个许家都要被你连累,当初就不该抚养你,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前程?我养条狗还知道讨好我,你呢,整天瞎胡闹,整得许家鸡犬不宁,连路边的一条狗都不如,我要你何用?!要你何用啊?!!”
许观被凑得直不起身,只有一双如墨染的黑瞳,直勾勾地凝望许港,既不肯服软,也不认输。
“还敢瞪许港?”察觉到许观不屈的视线,许清林悲从中来,哀叹着跌在许港脚边,低三下四地祈求:“小港啊,你放过我吧,我年纪大了,会死在牢里的。至于这个孽子,你看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任你处置好了,你放过我啊…我不能进监狱啊……”
许港嫌弃地踢开他,走到许观面前,伸手将他扶牢,他用纸巾轻轻擦掉许观脸上渗出的点点血迹,终是不忍心看他被折磨下去,制止了这出闹剧。
“够了,别在我面前演戏。”许港丢开沾有血污的纸,他对血的恐惧深入骨髓,可对上许观的挂彩的脸,他不觉害怕,只余怜悯。
大概是胜利者的从容,能克服自我的恐惧。
许港清了清嗓子,厉声道:“我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专程为了羞辱某某某,我没那么无聊。”
他转头看向顾昀秋,确保顾昀秋没被波及,毫发无损地坐在那里,他才续道:“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在座各位里拥有大学文凭的都屈指可数,更别提管理公司的能力。一个企业从孵化到上市,每一步都需要缜密的布局和长远的考量,很显然在座的各位没有这个能力胜任管理者的身份。经过我司股东会连夜开会讨论,一致决定从即日起免去包括许观、许清林、许清霏等在内9人的股东身份及其附属职务。这里是股权转让书,把字签了,我就再考虑是否把这些证据提交到法院。”
别说在场的许家人,顾昀秋都对这个变故感到惊诧,要知道股份就是实权,实权就是财力,这群人之所以可以趴在许港身上吸血,无非不就是凭仗手里的股份兴风作浪。没想到许港这次如此决绝,抱着永除后患的决心。
“小港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啊……”
三叔急忙插嘴,拼命和许清林那一家子撇清关系:“而且我们家待你不薄吧,你小时候老来阿叔家吃饭的呀,你最喜欢阿婶做的糖醋小排了,这样子好了,等这件事结束之后,阿叔天天来公司给你带糖醋小排好不啦,酸酸甜甜,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哦。”
“三叔你是不是出轨哪个上海女人?把我和你私生子搞混了吧,我一北京大老爷们吃什么酸酸甜甜的小排骨,你脑子瓦特了?”
顾昀秋憋笑要憋出内伤了,适时地夹起一块菠萝咕噜肉塞进嘴里,菠萝的清香在舌尖绽开,香甜软糯的肉一抿就化,没怎么咀嚼就滑进胃里,酸甜的香味十分特别,叫人意犹未尽。
许港余光瞥到顾昀秋的小动作,暗暗揉了揉他的肩膀,“想笑就笑吧,我们家比这可笑的事情海了去了,有机会慢慢说给你听。”
“我笑这肉很好吃,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顾昀秋不想吸引视线,索性把自己摘清了。
“好好好,下次我学一下怎么做,回家煮给你吃。”许港宠溺地笑笑,仿佛刚才风雨欲来只是错觉。
又过了五分钟,许港看看手表,终于不耐烦地打破寂静:“怎么样了,谁先来签啊?先到先得啊。”
“我们能拿到多少赔偿款?”许清霏顶住和许港对视的压力,弱弱地开口。
“哦,终于有人说到重点了。”
许港一下子来了兴致,掏出手机,划出计算机,在上面点弄着什么,最后他满意地看着计算结果,把手机放在转盘上,把手机转了一圈,确保所有人都看清那串数字,才开口解释:“我想大家应该会对这串数字有疑虑,我解释一下啊。是的,你们没有看错,刨除股份的赎金,你们还得人均赔我几百万哈。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民事诉讼费这些我都不提了,比起你们犯下的巨额损失,这些都是九牛一毛。你们在合同里做了多少手脚,吃了多少回扣,暗地出售了多少地皮,真以为我不清楚?我懒得和你们计较了,再深究下去,就太难看了对吧。赶紧签字,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说到最后,许港已经不想再维持好脾气,将合同往空中一扬,白纸如飘雪般在空中飞舞,掩盖住众人难堪到极点的表情。。
透过纸张飞扬的间隙,许港得意地与顾昀秋对视,在满目疮痍里,只想窥视彼此的心。
许港:怎么样?我做的还不错吧。
顾昀秋:……合同飘菜里了啊啊啊……
许观捻起落在腿上的合同,朝许港一摊手:“笔?”
“笔。”许港用胳膊肘捅捅还在心疼菜被毁掉的顾昀秋。
“给你。”顾昀秋回过神来,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签字笔,递给许观。
许观全程没有多余废话,利落地签下大名,再“唰”地推到许港面前,他眯起狭长深邃的凤眼,语调几乎没有起伏,他说:“许港,祝贺你啊,在这么多年之后,你又赢了我。”
“你这话说的,我从来没有败过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