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港不怒反笑,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动摇自己的地位了,有点意思。
如果这次军心动摇没被摆平,或许他会被挤出局。
他要抓出幕后的始作俑者。
“小港,这个星期周末有空吗?妈妈想你了。”
许港还在查看上个季度的财务支出报表,眉头也没皱地直接回绝道:“没空,我很忙。”
电话里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我知道你还在怪罪妈妈,怪我当年没有带你一起去意大利……”
许港不耐烦地打断她,他没有功夫陪她演戏,“你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出来。”
“是这样的,你继父最近公司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他希望可以去银行贷点钱,或者……你能出资投入到这个项目里来是最好的,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公司的一堆破事搅得他连休息时间都没有,许港压根不想听她喋喋不休,冷笑一声,鄙夷道:“说白了你不就是想找我拿钱,不好意思,我没钱,你们自己想办法,周转不过来就直接去申请破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霄卿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咬咬牙继续说:“是我们在家准备办一场宴会,想把余氏国际银行的千金介绍给你。那丫头自上次在宴会上见过你之后,就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妈妈这不是也想成就一段好姻缘啊。”
“谁?”
许港敏锐捕捉到对方的来头,追问道:“你是说余珈宁?”
开银行,在京城有头有脸,还有千金的,除了那家余氏银行,许港想不出其他。
“对对对,就是珈宁啊,这孩子人很好的,耳根子软长得又漂亮,关键是她有他们家银行百分之二十的原始干股,要是带着这笔嫁妆嫁到咱们家,这以后就再也不愁资金了。”
陈霄卿喜笑颜开,恨不得许港立马答应这门亲事。
许港看着屏幕上赤红的支出,眼神变得凛冽,他轻笑一声,在他们这种家庭里,婚姻也只是买卖的另一种方式而已,“好啊,你把一切安排好,周末我会过来。”
真是困了就有人把枕头塞脑袋底下,还顺便关了灯。
要是真能和余家联姻,他可以借恋情提高自己曝光度,在公众面前树立人设。从此也不愁资金来源,余家的企业遍布各业,他一直感兴趣的科技领域也可以借此铺路。
怎么想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陈霄卿很快把宴会的时间和地址都发了过来,时间就在明天。
看来对方也对这场会面充满期盼,许港玩味地笑笑,起身走进衣帽间里,打算搭配一声得体穿搭。
换了身优雅不失庄重的西装,看着落地镜前衣冠楚楚的自己,许港无端想到拍卖会上穿得大胆又浪漫的顾昀秋,那天晚上的他,像只蝴蝶穿梭在名利场。
却不沾染任何铜臭味。
明明是最心思狠辣的人,却偏偏擅长伪装得人畜无害。
重新再踏入这个大厅,许港心情复杂。
陈霄卿每年都邀请他过来过年,他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只在多年前还是高中生的时候来过这里,之后再也没有踏入这里半步。
总觉得走进这里的自己,是在背叛父亲。
许港厌恶自己的叛变,忍着恶心走到正厅里,一位衣着华丽,保养得当的美妇人迈着大步过来迎接客人。
陈霄卿梳着华丽的发髻,乌黑发亮的头发在灯光下泛出珍珠般光泽,她保养得当的脸上画着全妆,养尊处优的手戴着翠绿钻戒,颈间也佩戴者同样碧绿的碧玺挂坠。
她渐渐走近了,五官一如当年般明媚动人,她的五官及其妩媚,唯独是那双眼睛,如同未经世事的少女,清澈温柔,含情脉脉地看着许港,所有感情都在不言之中。
许港定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其实他们长得很像,即使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感慨岁月果然不败美人,他的母亲和记忆里一样款款动人。
“小港,这么多年来,你终于愿意回来看看妈妈。”陈霄卿捂住胸口,泫然欲泣。
“够了,你就这么讨厌我?每次见到我都要哭,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有仇。”
许港不耐烦地坐到沙发上,身上挺直的西装变形扭曲,锃亮的皮鞋印照出面目可憎的许多脸。
陈霄卿止住眼泪,僵硬地笑笑:“想要吃点什么?妈妈叫李婶给你煮碗面?”
“不用了。”许港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冷声道:“余珈宁什么时候到?”
“马上就到了,对了你要不要把斯瑞和小韩叫过来一起玩?”
许港不耐烦地皱起眉:“叫他们来干什么?看你卖儿子吗?你别再装作一副慈母模样,我看着想吐。”
明明此次前来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陈霄卿还不知所谓地在装模作样,许港笑容讽刺。
楼梯里传来一阵喧哗,叽叽喳喳的孩童笑声渐渐靠近,抱着洋娃娃眉眼深邃的小女孩牵着金发碧眼的男孩从楼上走下来。
他们说着外语,见到许港的刹那,愣在了原地。
“Annie快把弟弟牵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哥哥。”
陈霄卿将孩子揽在怀里,不同于对许港半真半假地试探,眼里的浓情母爱压根化不开。
许港静坐着看他们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女孩怯生生地打量他,一双眼睛碧蓝如洗。
“小港这是你的弟弟妹妹啊,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你可以埋怨我,但不要波及到孩子身上,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
所有人都是无辜的,他的死活好像显得一点都不重要。
半晌,许港才看向他们,没有任何情绪地开口:“那个外国佬呢?要我联姻去成全他的公司,现在还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面,你们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一位高大的男人,他气质沉稳,和两个孩子如出一辙的异域长相,开口却是与外表反差极大,带着京腔的中文:“许总,好久不见啊,我们在这恭候多时,终于等到你莅临寒舍,晚上吃好喝好,如果能和余氏千金促成一桩姻缘那便是天赐良缘,我们喜闻乐见。”
许港忍住抽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么久不见,你的中文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矫揉造作,不过看到这些年你们作茧自缚,现在看到你们自食恶果,古人说的报应不爽还真是灵验。”
陈宏竹皱起眉,和陈霄卿对视一眼,暗自压下心里的怒火,好言好语道:“你不必对我这么大的恶意,我明白你还在对当年我和你母亲的结合耿耿于怀,可事实证明,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相敬如宾,我也尝试把你视如己出,这次家庭出了问题,我们作为一家人,理应有难同当,中国人讲究同舟共济,希望我们两家公司守望相助,互帮互助才是王道。”
“帮你?你应该去找圣母玛利亚。”
许港嗤笑出来,不屑道:“当年陈霄卿和你私奔去意大利,有人管过我的死活吗?那年我差点冻死饿死在家里,要不是社会好心人士对我的关心,现在就不会有人站在你们面前。而你们现在哪儿来的那么大脸,指责我不肯扶持你的垃圾公司?你告诉我,我有什么义务帮你?当年你们弃养在先,我没告陈霄卿弃养,都是看在生恩一场,劝你们适可而止,别想绑架我。”
许港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如一只炸毛的怪兽,毫不留情地撕裂看似和平的假象,他不在乎这番话会不会刺痛陈霄卿,唤醒她仅剩无几的母爱。
扫视了眼在场的所有人,视线落在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许港扭开了头,大人的纷争里,孩子永远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