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要快,不知不觉又是一年,顾昀秋坐在桌前摊开了笔记本,他习惯在年末复盘工作以及生活中的过往,文字是最沉默的陪伴者,和数字一样,都陪他走过漫长到无以复加的日子。
大概是从读书时起就和数字打交道的缘故,他的安全感很大一部分都来源于可以被精准计算出来的数字当中。
即便繁琐,他也愿意一遍一遍计算,直到得出正确答案。
他不善于算计,刚出社会那年,一个人学着摸爬滚打,花费别人想象不出的努力才爬上高层。
今年最后的KPI也达成了,好像确实没剩下什么遗憾。得以中宇的慷慨签约,让他在最后的年终小结添加浓墨重彩的笔墨。
生活一如既往,一年里没生什么病,也没有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和许港的感情倒是快要落幕,走向末尾。即使唏嘘,也不能改变结局。顾昀秋执起笔想在添诉几笔,他思索许久,无从落笔。
要从哪里说起?干脆不再多言。
…………
小区绿化带里的玉兰树冒出了新芽,星星点点挂在树梢上,经过时若有似无的刮起一阵幽香。
顾昀秋晨跑完走在小道上,和他妈妈打电话。
花香环绕,顾昀秋轻轻道:“最近身体还好吗?年前我把你接回家,今年咱们回家里过年。”
杨雅筠的声音轻轻淡淡,满含温柔:“最近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要是医生允许我出院的话,今年我们就回老家过年吧,妈包饺子给你吃,记得你以前最喜欢我包的牛肉水铰了,你和你爸每次都嫌不够……”
提到父亲,顾昀秋少见地保持缄默,避而不谈这个话题。
感受到顾昀秋情绪低落,她及时止住话头:“不说这个了,我昨天还接到你叔叔的电话,问我能不能给你侄子推荐工作,我当即拒绝了,当年我们家落魄的时候所有亲戚都恨不得和我们划清关系,眼下好不容易你重新发展起来的事业,我绝对不可能让他们染指。”
说起往事,未免悲从中来。她说到最后有些脱力,缓了缓接着道:“昀秋啊,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妈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所以也从来不过问你的感情问题,现在你事业有成,身边是不是也该找个人作伴了?”
找个人作伴吗?其实是有的。父亲故友的儿子——许港,以前常来我们家作客拜访的许港。
顾昀秋握紧了手机,手心被金属边缘割的吃痛,他沉默片刻才开口:“明年我一定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您先在疗养院好好修养,别想太多,我还指望您帮我多作参考呢。”
又寒暄了几句,顾昀秋挂断电话,冬日暖阳也化不开他心里的阴霾。
跑步的时候嫌热,现在被冷风一吹,倒觉得凉意上涌。他沿着植满一路的玉兰树,慢慢往车库走去。
经过楼下,视线里被一抹黑色填满,一辆熟悉的商务车停在公寓楼前,许港正漫不经心靠着车头发呆。
听到脚步声,许港抬起头,神情淡漠地说:“又去跑步了?顾总还真是风雨无阻。”
顾昀秋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任何问题,也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他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走到许港面前,疑惑道:“你怎么过来了,今天不用去公司?”
“路过而已,刚好要去你们商区那块,正好载你一起过去。”
这么好心?顾昀秋皱眉,还想开口询问,却直接被许港按住肩膀塞进副驾。
许港慢条斯理地给他系好安全带,伸长手臂从后座拿过一袋子面包递给顾昀秋,随意地说:“早上起晚了,只买到三明治和吐司,里面还有巧克力牛奶,你随便对付一口吧。”
顾昀秋也不挑剔,撕开包装袋,细细咀嚼起来,还是心存疑虑:“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送我去公司?没别的事情要说?”
“当然有。”许港目不斜视,专注地盯着前路,正是早高峰,来来往往的车流汇入主干道,喧嚣着开启一天。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他从置物盒中取出一份文件,解释道:“这里面是前几年你们公司和我们合作的新能源开发项目的合同资料。我的律师看了之后建议我转移这份协议,我们确实不适合再一起共事了。所以我已经替你们公司联系好下家,准备转让对接我们的股份和全部材料,你意下如何?”
说白了这就是一份终止合作的协议书,但许港不算撕破脸皮,至少为他们联络好了对接公司。
顾昀秋尽力维持住表面的镇定,许港在一点点和他割席,明明早就成为共识,但真正发生在眼前时,还是忍不住难受。
他用力咽下嘴里的面包,忍住喉咙被噎住的不适感,有些生涩地说:“我没有意见,既然港韫集团已经做了决定,并且连对接第三方都已经联络到位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赞同。许总当真大气,和你有过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许港依旧面不改色,眼眸里酝酿着不明情绪。他听出了顾昀秋的话里有话,顾昀秋在含沙射影他们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