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两秒又补四个字:“跟你学的。”
更清晰的一声低笑从听筒传来,混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沈既欲说最后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
……
挂完电话沈既欲就走了,而她跟贺庭周叫了辆车,二十分钟后停在一院住院部门口。坐电梯到十四楼,血液科,一路碰见好几张熟面孔,是宋砚辞的下属,和宋再旖打招呼,她都笑着应。
贺庭周外婆的病房在走廊尽头那间,远离电梯,挺静,是当初宋砚辞帮忙安排的,一句话的事儿。
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刚吃完晚饭,正带着老花镜坐床上看书,病过一场,身子是虚的,但精气神是好的,能看得出曾经高知家庭出身的气质,并没有随着芳华老去而消减。抬头看见她,有点惊讶,又看看自己外孙,那双矍铄的眼睛透出无声问询。
贺庭周轻咳一声,想解释,宋再旖先笑,不怯不傲,把话头截了过去:“阿嬷,还记得我吗?”
老太太说记得,怎么可能忘,说完想摘眼镜,却又想好好看看这个算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小姑娘,于是招手,宋再旖走上前,一老一少,一坐一站,安静地对望。
其实宋再旖和贺庭周最开始的交集并不是因为那层比纸还薄的同学关系,而是始于眼前这位。
但过程并没有太多曲曲绕绕,只不过她凑巧途径老人家晕倒的那条街,凑巧宋砚辞从小言传身教的急救措施刚好派上了作用,路人叫来120,她跟着医生上车,然后,在灯火通明的急诊大厅里,和被院方通知消息匆匆赶来的贺庭周打了个照面。
不复白天在学校里对人对事游刃有余的那一面,他的衣领因为奔跑而凌乱,呼吸也平复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问一句怎么是你。
“很奇怪么?”宋再旖开玩笑地回:“这医院,我家的。”
又在察觉到贺庭周的情绪后收了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既然家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低头在手机回了条消息,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抬头补道:“哦对,费用我先缴了,不够你到时候再补吧。”
“我转你。”
“不急,你先去看看你外婆吧。”
“……好。”
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她被贺庭周叫住。
“宋再旖,谢谢。”
她没停,手举过头顶摆了摆,留一个背影给他,“不客气。”
后来两人加上微信,没聊天,纯还钱,宋再旖对贺庭周的关注也仅仅停留在哪次考试他又抢了她的第一,成绩单顶端两人紧挨的名字,他上她下,以至于那段时间她看贺庭周都挺不爽的。
几次贺庭周过来找她说事,都没给人好脸色,可他也不恼,从始至终一副刀枪不入淡漠如菊的作风,甚至笑脸相迎,到头来搞得宋再旖都觉得自己作,各凭本事的事情,她矫情个什么劲。
这一点都不像她。
再到同时被选入竞赛班,两人才算真正开始熟起来,两条平行线终于相交。
……
出医院的时候起风了。
月上斜梢,两人一放学就往这儿来了,晚饭没吃,所以贺庭周在打车,宋再旖低着头在看附近的餐饮店,但是很快两人动作都被一声短促的鸣笛止住 ,双双抬头,看见面前缓缓停下打着灯的车。
紧接着“咔嚓”一声车门解锁,有人从后座下来。
月光拉长他的影子,两小时前在校门口始终被人群隔开的距离,被他两三步走完,明显回家换过衣服,不再一身潮牌,卫衣黑裤,仿佛真应了那句“大道至简,大雅于凡”,这么看着更帅了,一直到跟前,那种身高的压制感扑面而来,宋再旖一米七的个子,还是得仰起下巴看他,心想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长这么高的。
就这么站了几秒,宋再旖先打破沉默,朝身后医院侧了侧额头,问沈既欲:“哪里不舒服?”
说着还特别懂事地往旁边挪了点,作势要给大少爷看病让路。
沈既欲摇头。
“所以是来找我的?”
沈既欲不置可否:“今天晚上八点会有雨,你没带伞。”
“你怎么知道?”
“天气预报说的。”
“是么?”
沈既欲插在裤袋里的手抽出,意图拿手机给她看,一副光明磊落的欠儿样,但被宋再旖按住。他先看她一眼,后垂眼,视线顺势落到两人交叠的手,落到她那还没熄屏的手机,眉头因此皱:“这么晚还没吃饭?”
宋再旖嗯一声。
然后她的手就没能收回去了,反过来被沈既欲握住了,也不算牵,说到底还有个“外人”在,他扣着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拉她到车门前,末了又转身,对那时仍站在原地,目睹着这一切的贺庭周笑了笑,问:“贺同学要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