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这样才能闭嘴,是吗。”
……
那个课间,以老师介入告终。
年级主任说宋再旖动手打人这事确实影响恶劣,有违校纪,但又考虑到李慕汀等人出言不逊在先,以及宋再旖一直是学校优秀学生代表,前途得保,所以最后决定不记过,开了个停课处分,叫家长来领回去好好反思几天。
宋再旖对此照单全收。
跟着许挽乔快要走出校门的时候,闻栀追出来,气息不稳地叫住她:“宋再旖!”
停却是许挽乔先停下的,回头,在俩女孩之间打量几秒,然后抬手抚了抚宋再旖的肩膀,“我去车上等你。”
“好。”
等许挽乔离开后,空气有几秒的静默,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被宋再旖打破:“如果是来跟我说谢谢的话,就不……”
“不是。”闻栀摇头打断。
“那你?”
“宋再旖。”话到嘴边,闻栀深吸一口气,习惯性低埋的头慢慢抬起,“你别管我了行吗。”
宋再旖看着她。
“没有用的,你优秀,家庭条件好,有能够像今天这样不计后果对李慕汀动手的底气,可是我没有……而且如果真的因为我影响到你什么,我……我……我就这个样子把高中读完没关系的,真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很重的哽音,眼眶也红透,蓄满眼泪,然后又像要为了增加最后半句的可信度,边说边用力点头。
宋再旖安静地听完她这番暂且算不上控诉的话,仍是那副冷情模样,不置可否地淡笑一记:“所以,你是在怪我多管闲事吗?”
纵向点头瞬间变为横向摇头,因为过大的幅度,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一颗,砸在地上碎裂两半,闻栀忙否认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朋友可以做你的底气吗?”
满腹意欲解释的话就这么被堵住,闻栀彻底愣住。
是当下切切实实地听懂了宋再旖这句问话里的深层含义,从内滋生的无法自控的一种情绪在作祟。
她知道的,这么骄傲又耀眼的宋再旖,从来都不缺朋友。无论是同样明媚热烈的聂书迩,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贺庭周,更别提她校外那个富二代圈子,太多太多,随便哪个,都是她这辈子融不进去的。
可现在宋再旖说,她也是她的朋友。
……
“我就是想试试,”宋再旖的声音飘散在倾盆大雨中,“试着让她安安稳稳地到高考。”
雨越下越大,聂书迩听着,没再说风凉话,只说:“你别把自己搭进去就行。”
“不会的。”宋再旖答。
因为可以帮她兜底的人,回来了。
这是一个近乎潜意识的认知,但当时的宋再旖并不懂。
两人走到校门口,聂书迩来了个电话,她接起,放耳边听了两句似是不快,眉头皱了皱,犹豫地看宋再旖一眼,宋再旖没有多问,等她挂完电话,用眼神关怀了一下,然后说:“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适时一辆空的出租车驶过这个路口,聂书迩伸手拦下,收伞坐进去,降车窗:“那你回家也注意安全哦。”
“嗯。”
出租车很快开走,雨水冲刷过轮胎印迹,宋再旖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去。
可没走几步,她缓缓停下。
撑着伞,隔着雨幕,抬眼看着不远处那道高挺的身影,打过球,湿过衣,所以换了件黑色连帽衫,靠在一家奶茶店的卷帘门旁,手里拎一杯杨枝甘露。
见她迟迟不动,沈既欲就朝她走过来,“打算就这么装不认识我了?”
“你不是走了吗?”宋再旖不答反问。
沈既欲拿过她手里的伞,撑两人头顶,“找我了?”
“没有。”
“哦。”沈既欲随她怎么说,“你们班放这么晚。”
“同学找我有点事。”
“那个姓贺的?”
宋再旖闻言偏头看他一眼,“不是。”
沈既欲对她这个回答没太大反应,形如点头地嗯了一声,又问:“现在准备回家?”
“不然?”宋再旖觉得他在没话找话,“你走慢点。”
沈既欲真就慢了,伞柄也换了手拿,然后腾出空的左手从宋再旖背后环过去,轻拉住她肩膀的书包带子,以一种虚揽的姿态,左右互换了两人的位置,他靠马路更近,挡住车水,也挡住风雨。
宋再旖又看他一眼,没说话,听他说:“回去点外卖吃?”
意料之中的沉默,沈既欲扯唇笑了下,手没松,直接带她拐了弯,“走吧。”
“去哪?”
“带你吃晚饭。”
……
沈既欲不在北江这么久,却连哪条路新开了几家店都知道,宋再旖一直觉得他长着这么一张脸,再稍微花点心思,真没几个女孩儿能遭得住。
但前提是他得乐意。
带她去的是一家苏菜馆。
宋再旖虽然是从小到大长在北江的,可到头来却被养得跟南方姑娘似的,肤白透水,爱甜口,尤其小升初那个暑假,跟裴枝去南城住过一段时间之后,胃口就更刁了。
沈既欲都清楚,都惯着。
接近六点,虽是雨天,生意依然红火,门外已经三三两两的有人在等位,沈既欲问宋再旖高不高兴等。
“等呗。”
“行。”
商场里暖气跟不要钱一样地开,宋再旖就脱了校服外套,挂在臂弯,拖两张塑料凳子到等位区,看着沈既欲去前台取号。
他没穿校服,但一身all black,露出的一截脚踝骨清晰,一双全球限量款球鞋,少年感挺足,在人群里确实出挑,周围无数道和她同样定格的目光,让宋再旖终于有了一种这人真回来了的实感。
没过两分钟,沈既欲拿着排号单,走到她旁边那张空凳子坐下,头低着在回消息,说:“A36,前面还有两桌。”
“哦。”
然后打完字,锁了屏,才缓缓朝她身上撂一眼,又看她手里那杯还没拆封的杨枝甘露,问她怎么不喝,“腻了?”
“不是。”宋再旖摇头,指腹磨着封口边,叫他:“沈既欲。”
“嗯?”
“回北江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手机又叮咚一声响,进来几条消息,但沈既欲没管,只反问:“说了你来接我?”
“行啊,反正我那时候挺闲的。”算算日子,应该是她被停课的第三天。
沈既欲闻言低笑一声,不置可否。
宋再旖又问:“叔叔阿姨知道你回来吗?”
沈既欲听到这句时手部的动作停了下,歪头,眼神里明晃晃带着一股“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的意味,“不然谁给我办的转学手续?”
“哦,还以为你也长本事了。”宋再旖回。
无声无息,暗渡陈仓,先斩后奏,也挺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轻飘飘的一句落下,连带着下午在年级办公室外,他那句似曾相识的话,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沈既欲没忍住笑,看着她,与此同时,下午再晚些时候的记忆也往脑海涌,嘴角弧度随之淡了点,他问:“我怎么不知道我芒果过敏?”
宋再旖也看着他。
“一年多没见,连我什么过敏都不记得了?”
“没忘。”
“那你什么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几乎是沈既欲问完的下一秒,宋再旖紧跟着原封不动地反问,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话,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顿了顿,没等到沈既欲的回答,她补道:“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商场里人声鼎沸,聊天声、音乐声、小孩儿的叫喊声,混杂着,很吵。
……
“宋再旖,你还是这个样子。”
良久后,沈既欲才低声回这么一句。
可是还没等宋再旖理解他这话的含义,机械的叫号声起,轮到A36用餐,气氛戛然而止,沈既欲站起身,顺手拎起两个人的书包,跟着服务员往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