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厚得像是一床黑色的棉被,星星是点缀在被褥上的纹路,既漂亮又闪亮。
沈灼看着向自己靠近的青年,表情那么的坚毅,那么的认真。
祂眨了眨眼睛,轻声问:“你要怎么带我走?”
“我离不开深海……我会死的。”祂道,“难道你要带走我的尸体么?”
沈亦悬说,“不,死亡是短暂的,不过是一个让我们重逢的过程。”
他的声音轻缓又温柔,在说完那句爱以后,他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就好像从来没有说过那样悦耳动听的话,没有做出真诚迷人的承诺。
他说着,一只手捂住泛疼的胸口。那股被海水挤压的感觉仿佛还在四周,沈亦悬觉得浑身酸痛,但他还是主动来到沈灼身边,报纸沈灼脆弱的身体。
“我会死的。”沈灼说,“像……童话故事里,没有得到王子的爱,死去的美人鱼。说不定我也会变成泡沫。”
祂对沈亦悬的拥抱并不反抗,可能是没力气挣扎,又或者是变相的妥协的和原谅,祂乖顺地把头靠在沈亦悬的胸口,听见沈亦悬强健快速的心跳。
“不会。”沈亦悬说。
沈灼又不是人鱼,他也不是王子,更何况,他爱沈灼。
沈灼无数次对他坚定的选择,和热烈无比的情感,总让人想起初夏的太阳,有点晒,也很炙热,但是沈亦悬喜欢。
沐浴在太阳底下的感觉,是舒服,靠近沈灼身边的感觉,是安心和心动。
怀中的脑袋动了一下,柔软的发丝蹭着沈亦悬的脸颊,轻笑道,“如果我变成泡沫就可以跟你走的话……”
祂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安静闭上眼,在沈亦悬怀中假寐。
·
沈亦悬说要带沈灼走,其实并没有很确定,能不能成功。
上一个世界,秦观砚在他身体里留下一条血虫,如果这就是他可以跟随沈亦悬来到第二个世界的原因,那么他只要拿到沈灼的眼睛,让那颗眼睛跟自己离开这条世界线,就能带走沈灼。
他抱起沈灼,人形的沈灼应该跟他差不多重,他还能抱起来,但半人半兽的沈灼就很重了,沈亦悬憋着一口气硬把祂抱起来,感觉走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好在他们距离驾驶舱旁边的密室不远,而且一定有人陪着副船长在驾驶舱。
船虽然不动了,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到驾驶舱分时候,副船长还没回到密室,还能在他抱不住的时候搭把手。
他抱着小怪物艰难地出了货舱,驾驶舱的门是关着的,晋秋岚站在门口,双手抱胸从小窗口往外看。
大厅的灯坏了一半,货舱门口几乎都是黑的,她一下便发现了货舱的动静,睁大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看着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东西从货舱出来,给她吓得不轻。
同时,一楼有人从楼梯跑下来,把台阶踩得“咚咚”响,有人着急忙慌地喊:“晋小姐!沈亦悬被怪物抓到海里去了,好多海怪上船了,我们怎么办?!”
于是,手里拿刀防身并打开货舱门的晋秋岚、慌里慌张下楼来的方止锦和乔封,以及抱着沈灼的沈亦悬,三方就这么站在三个角度互相对上了眼。
乔封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卧槽,你还抱着东西回来。”方止锦已经对沈亦悬起死回生的技能见怪不怪,闻言皱眉骂道,“该死的同性恋。连他妈海怪都是同性恋。”
晋秋岚:“……”
能少说点么,就你会说话是吧?
她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刚刚吓出来的,还是负一层太热。
她打开驾驶舱的门,叫上捣鼓操控台的副船长,一起回了密室。
一进密室,臭烘烘的味道就把沈灼熏醒了,祂其实每天睡着,只是太累了,沈亦悬没有跟祂说话的时候,就不太想开口,更别提搭理别人。
这股味道刺鼻得很,但沈灼也闻过更恶心的味道,没太当回事,只是伸长手臂抱紧沈亦悬的脖子,安静得像是漂亮的人偶娃娃。
沈亦悬抱得手臂都麻了,把小怪物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角落,让祂靠着墙,脑袋放在自己肩上。
沈灼环住他的手臂,听围上来的幸存者和沈灼说话。
“船是开不了了么?”祂听见沈亦悬问。
然后,那个不怎么熟悉的女人开口说,“是,但不是没有燃油了,是船坏了。”
沈亦悬又问:“那手机呢?”
祂那便宜老哥说:“勉强还活着,但没法解锁,屏幕一大片儿都失灵了,估计只能打一下附近国家的警察电话号什么的。”
“打过没?”
“没呢。”便宜老哥说,“马上试试。”然后抱着晋秋岚的破手机到一边儿捣鼓去了。
沈灼眯着眼睛,一副又困又无聊的模样,悄悄把视线放在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身上。
这人真是娇贵惯了,进入密室开始就一直捏着鼻子,他闻得了血腥味,闻不了臭味,整张脸都不高兴地皱起来。
因为捏着鼻子,他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尖尖细细,十分别扭:“那这只海怪怎么办?祂怎么一会儿要杀你一会儿又放过你?”
祂看向沈亦悬,期待沈亦悬的回答。
沈亦悬说:“我爱人,我要带祂走。”
……
沈灼的心跳其实很久不跳了。
因为身为人类的他已经死了,只不过用怪物的形态活着。
祂在面对沈亦悬时最激动最兴奋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跳。
但是现在,祂觉得胸腔在起伏,或许仅仅是因为祂在呼吸的缘故,又或者别的什么,只是一直被祂忽略,但是现在祂感受到了,明明沈亦悬只是很平静的介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沈灼很喜欢,喜欢沈亦悬说的话,也喜欢心跳的感觉,整颗心都在晃动的感觉,久违得让祂亢奋。
终于,便宜老哥那边说手机解锁了,不死机了,求救消息和定位也发出去了,一直没什么精神的幸存者们顿时喜极而泣,相拥则爆发出一声欢呼。
沈灼听见他们哭着说说,他们得救了。
一转头,祂又发现沈亦悬在看那些哭泣的人。
祂喊,“沈哥。”
祂似乎格外在意旁人的视线,没人的时候就肆意张狂的乱喊,人多的时候,哪怕那些人不看着他们,祂也规规矩矩,乖得像是等着奖励的小狗。